彩云说：“别去想他，吃了晚饭再说。”
走进餐厅，巫丹已把菜烧好摆在桌上，糖醋耦丝，银鱼炒蛋，水煮牛肉，毛豆丝瓜，麻辣豆腐。彩云从酒柜中拿出一瓶茅台酒说：“今天我俩不喝啤酒，喝茅台，好酒就要自己享受，巫丹坐下来，你也来喝，这可是你们贵州的酒。”
巫丹：“我从没喝过酒，你们喝吧。”
雅芳说：“茅台酒，平时你师傅舍不得拿出来，快来尝尝。”
巫丹坐了下来，端起小酒盅喝了一小口，辣得直吐舌头：“什么好酒啊！那么辣。”
雅芳和彩云都笑了起来，彩云说：“好酒给你吃真是浪费了，算了，你先吃饭吧。雅芳，我俩慢慢喝，喝个痛快。”
巫丹三口两口扒完饭，就在厨房洗锅抹灶，刀峰走了进来，“师傅，芳姨好，我买了电影票，准备和巫丹去看电影。”
彩云说：“你们去吧，巫丹，不用洗了，我们吃完了一起洗。”
刀峰说：“谢谢师傅，我们走啦。”巫丹解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说：“师傅，你们吃完后，盘子和碗就放水池里，我回来洗。”
刀峰把电影票递给巫丹，巫丹又把票塞入刀峰手中，“你拿着。”刀峰用力一拉，她就扑在他怀里，“讨厌啦，一身臭汗。”他闻着她的头发说；“还是你香。”两个人腻腻歪歪，相拥着走了出去。
雅芳对着彩云说：“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不管什么场合都能搂搂抱抱，我们那时候哪敢这样。”
“谈恋爱搂搂抱抱正常，谁象你，和钱耀中相亲，见一面就确定恋爱关系，三个月没拉过手，结婚前没接过吻。”
“你的胆子大，借口上电大，经常在这里约会，最后怀孕了，你爸爸妈妈没办法，只能同意。”
“这招还不是你教的，你说强攻不行用软功。”
“你，你”雅芳用筷子点了点彩云，彩云歪着头：“别你你你了，喝酒。”
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一瓶酒喝光了，雅芳站起来时觉得头重脚轻，站立不住。彩云说：“喝了酒别开车了，住这里吧。”
晚上，彩云睡着了，轻声打着呼噜，雅芳酒喝多了，各种思绪在脑海里翻腾，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起身泡一杯红茶，坐到了阳台上，满天星光，一弯上弦月正挂在天空，已是半夜，街上很静，所有的店铺都已关门，蠡河桥上还有乘凉的外地人，他们铺张席子在桥上过夜。她想起三十年前和钱耀中相亲的场景。
那年也是夏天，雅芳已经二十八岁了，对于小城里的人来说，二十八岁是老姑娘了，父母急得要命，东挑西拣终于选中了在银行当信贷员的钱耀中，小伙子和雅芳同龄，外地人，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陶城，住银行的集体宿舍，平时就是宿舍到银行，银行到宿舍，生活圈子很小，工作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书，钻研业务，很得领导的赏识。介绍人约定俩人的见面地点在蠡河桥，为了便于识别，小伙子穿银行工作服，手拿陶城日报，雅芳身穿白色连衣裙，头扎马尾，肩背一只绿色小包。
夏天的夜晚，蠡河桥上乘凉的人很多，彩云的家就在蠡桥边，雅芳和彩云坐在屋里观察着桥上的动静，七点五十分看到有个穿白色短袖的小伙子出现在了桥上，手中握着报纸，八点差一分，雅芳走出屋子，走到桥上正好八点正。钱耀中说：“张教导，你很准时。”
雅芳：“我是老师，时间观念当然强，我不喜欢浪费别人的时间。”
钱耀中说：“我也是，时间就是生命，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现在桥上乘凉的人太多了，我们沿着蠡河走走，好吗？”
俩人沉默着走在河堤上，钱耀中想找一个话题来打破沉默，想了半天突然说：“今天的月亮真好。”
雅芳抬头，正好有片云把月亮遮住了，“你是说星光真好吧。”
钱耀中连忙说：“是，是星光，小时候乘凉的时候，大人们会指着天上的星说，这是梭子星，那是扁担星，还有北斗星......”
“我们也是，乘凉时喜欢听大人们讲故事，特别喜欢听星星们的故事。”
“小时候可能都是这样，长大了就很少去看星星了。”
“长大了要忙学习，忙事业，再也没有闲心去看星星了。”
“老师每年有两个假期，可以有闲心啊，我们银行除了星期天休息，平时都要上班。”
“寒署假期间，老师也要充电，参加各种进修，假如老师自己只有半桶水，怎么能给学生一桶水？所有老师都要学习的。”
“是啊！要有所成就，就必须学习，我们也是这样。”
两人又沉默了，走了一会，雅芳说：“回吧，我还有事。”
“嗯，好，再联系。”
回家后，雅芳妈妈急着问：“你觉得小伙子怎么样？”
“还好，蛮有上进心的。”
“这就好，我马上来打电话问介绍人，让她问问小伙子对你的印象如何？”
当晚介绍人反馈信息，小伙子非常满意，就这样俩人确立了恋爱关系，交往一年就结了婚。同一年，雅芳提拔当了副校长，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六点到学校上班，晚上要等到教师夜办公备课结束，回家已经十点多，一到家就累得不想动，洗了澡躺到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钱耀中总是埋怨说：“人家娶了老婆，回家有热汤热饭吃，早上有熨好的衣服穿，我娶的老婆是鸡叫出门，鬼叫回家，不但没有享受到老婆的照顾，反而是增加了拖地搞卫生的家务，早知这样，还不如不结婚。”
雅芳让钱耀中到她妈妈家吃晚饭，他不愿意，叫他去学校食堂吃，他也不愿意，雅芳就说：“你这不愿意，那不愿意，自己做饭吃，没有规定老婆一定要服侍老公，你有事业，我也有事业，我是业务副校长，能不全身心扑上去吗？你要理解。”
“我理解你，你理解我吗？我在银行工作一天累的够呛，就希望回家来，热汤热饭地享受家庭的温暖，你倒好，早上我还没醒，你走了，晚上我上床睡了，你才回，有这样当老婆的吗？结婚后，你亲自做过一顿饭吗？让我去你妈妈家吃，亏你想得出，我不是上门女婿，我劝你趁早辞了副校长职务，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就好，把家收拾得安安当当，这才是做老婆的本分。”
“你这是大男子主义，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抱着老观念不放，我可不是你妈，不会为了家庭放弃事业，家庭重要，事业同样重要。让你去我妈那里吃怎么啦？怎么就变成上门女婿啦？你爱吃不吃，谁稀罕！”
结婚后为了家务事，俩人总是吵吵闹闹，一年后雅芳生了女儿钱敏，月子里雅芳妈妈过来服侍，帮他们请了个小保姆，负责做饭搞卫生，产假期满后，雅芳又请了三个月的病假，俩人的关系才开始融洽。考虑到女儿太小，雅芳向教育局主动申请到局教研室工作，局党委认为她既是教育能手，又有管理能力，就任命她为教育局普教科副科长，从此她开始在教育局朝九晚五地上班。
雅芳不会做饭，也不愿意学，认为把那么多的时间放在做饭上，不值得，她每月交给妈妈伙食费，天天带着一家人在妈妈家吃饭，吃完后一家人一边散步，一边回家。开始时钱耀中有意见，无奈雅芳烧的菜实在难以下咽，而雅芳妈妈做的菜花样多，味道好，也就乐于天天和老婆孩子一起去吃。
孩子七岁时，钱耀中被提拔当分行行长，雅芳被组织部选派送名校脱产学习，这是他们家最幸福的时期，夫妻和睦，事业有成。两年后，雅芳毕业回来，被提拔到了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发现钱耀中变了，不再愿意跟她回娘家吃晚饭，几乎天天有饭局，每晚喝得醉醺醺的回家。雅芳妈妈说：“你脱产在外的这两年，钱敏一直住在这里，只有星期六，星期天耀中把她带回家，俩人也不做饭，耀中总是带她吃饭店。”
那天雅芳生日，请彩云来家里做了一桌子的菜，下班前提前打电话钱耀中，让他推掉所有饭局，回家吃饭，他答应了。五点下班，等到七点，不见耀中回家，女儿钱敏直喊饿，雅芳给她点心吃，对她说：“等爸爸回家了一起吃，好吗？”彩云说：“我也饿了，等什么等，小敏，我们先吃，让你妈妈等去。”
雅芳看看她俩，叹了口气说：“不等了，吃吧。”小敏立即打开蛋糕盖，拿着蜡烛一根根插好，用打火机点好，说：“妈妈，许个愿吧。”雅芳闭上眼睛，默默许愿：“愿夫妻恩爱，孩子健康，家庭幸福。”睁开眼说：“好了。”小敏和彩云拍着手，同声说：“生日快乐。”雅芳切起蛋糕，倒了红酒，三人吃了起来。
近十一点钟，彩云回家了，小敏睡了，雅芳坐在客厅里看书，钱耀中回来了。雅芳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我生日。你忘了不要紧，我也没指望你记得，下班前我特地打电话叫你推掉所有应酬，回家吃晚饭，你答应了，可你是怎么做的？”雅芳伸出左手，指着手表说：“现在几点了，你自己看看，十一点了，你干嘛去了？你钱行长忙，推不掉饭局，你可以不答应，让我们在家等你，等得小敏直喊饿。你还有点家庭责任感吗？一顿饭不会吃到深夜十一点，饭后又干嘛去了，是不是又去歌厅唱歌了？有美女陪着喝酒唱歌，你还回来干嘛？去浪啊！”说完回到房间，抱起一床被子丢在客厅的沙发上，回头锁上了房门。
钱耀中洗了澡，推了推房门，打不开，轻轻地敲着门说：“雅芳，开门，对不起，我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知道你今天在家里做饭，怪你自己没说清楚，我还以为又是去你妈妈家吃饭呢，别生气了，开门。”听房里没有动静，本想一脚踢开房门，想了想，担心把女儿吵醒，就回到客厅，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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