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公众号“书影斑斓”（ID：sybl-1975)
文 | 书影君
01
这几天最引人关注的，应该就是江苏昆山街头，纹身龙哥被电车于哥砍死的新闻了。
具体详情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多废话了。反正网络上群情汹涌，网友们纷纷力挺电车于哥为民除害，纹身龙哥咎由自取。
法律人则在电车于哥杀人行为的法律定性上争论不休。
有说正当防卫的，有说防卫过当的，还有说故意伤害的，争吵的不亦乐乎。
我不想在这里讨论这个案件，原因有二：
第一，在不了解基本案情和相关证据的情况下，法律人不宜为案件轻易定性下判断。
第二，对于这类已经掺杂太多公众情绪的热点案件，法律人试图用专业知识来理性分析双方的责任，如果符合民意，皆大欢喜；如果与民意相背，铁定惹来指责谩骂，何苦呢？
一切还是等侦查部门查清全部案件细节证据，最后由承办法官来做出判断吧。
之所以说这个案件，是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再问一句冲突的双方，电车于哥还会义无反顾地说，“他再欺负我，我还会再杀了他”吗？
纹身龙哥还会霸气地说，“那小子如果不服气，我还会灭了他”吗？
由此，我想到了一部在2014年很热门的西班牙电影《蛮荒故事》，其中就探讨了一个人“冲冠一怒”到底有多可怕。豆瓣上，有近17万人对这部电影进行了评分，评分也高达8.8。
02
《蛮荒故事》由六个独立的小故事组成。
这六个故事主题突出，彼此相似，都在探讨人性在特殊情况下，如何失控，并最终导致不可收拾的混乱结局。
这其中有汽车被违章拖走后四处求告无门，最终用炸药解决问题的爆破工程师；有把自己恨的人全部集中在客机上，然后选择坠机爆炸的飞行员；也有两个在马路上发生冲突，最终双双身亡的路怒司机。
在这一个个极端事件里，我们看到了原本微不足道的事件，在当事人的冲动及失去理智之下，是如何一步步失控，最终走向灾难性后果的全过程。
正如片名，人性从文明瞬间坠入蛮荒，如同动物般遵循着弱肉强食、以暴制暴的原始生存法则。但当人性重新回归，文明法律到来，“冲冠一怒”的人们，又该如何面对荒野残局？
03
这里单独讲一下那个路怒司机的故事。
西装革履的男主，开着一辆最新款的奥迪，春风得意地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此时，一辆破旧快散了架的老爷车，也慢悠悠地龟速晃荡在公路上。奥迪男又是打喇叭又是晃大灯，几次试图超车，对方都毫不理会，甚至还故意在公路上左右摇摆，占道不让。
奥迪男当然火大，在终于逮着机会超过老爷车的一刹那，他冲胡子拉碴的司机大骂一声“SB”后，绝尘而去。还不忘伸出手，对胡须男竖起了中指。
此时，估计老爷车司机胡须男也快要气疯了吧？被人骂，自己还追不上人家，你说气人不？
正当奥迪男得意洋洋继续行驶时，他的奥迪车，爆胎了。
他气喘吁吁地更换轮胎时，那辆老爷车晃晃悠悠地开过来了。奥迪男担心挨揍，赶快躲在了车里。
胡须男可算是逮着了出气的机会。他把老爷车倒车顶在奥迪车前，一脸猥琐又幸灾乐祸地望着躲在车里的奥迪男。
那个场景，好尴尬啊！
开始奥迪男在车里示弱说好话，并向满脸横肉的胡须男道歉。但对方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但用套管砸碎了奥迪车的前玻璃，还跳到奥迪车上，脱下裤子，在车玻璃上拉屎撒尿，极尽侮辱。
是人都有底线，奥迪男面对终于撒气完毕，得意洋洋准备驾车离开的胡须男，热血上头，能量爆发。他发动奥迪汽车，直接将老爷车连同胡须男一同顶进了桥下的河道里。
奥迪男下车查看，发现胡须男挣扎着爬出了车里，准备找他算账。奥迪男吓坏了，赶快驾车逃窜。
胡须男在车后大骂，“我记下你的车号了，混蛋，我会找你算账的。”
奥迪男开了一段路后越想越怕，担心胡须男找自己算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掉头就向胡须男撞去。却不料没有安装好的新轮胎脱落，奥迪车又一头栽到了河道里。
胡须男爬进奥迪车里报仇，两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表情狰狞可怕，彼此疯狂地扭打在一起，欲将对方置于死地。
最后，奥迪车爆炸起火，两个人都死翘翘啦！他们的愿望也都同时达成啦！
事后，赶到事故现场的警察局探长，看着烧成铁架子的奥迪车，以及车中两具被烧成了骷髅、却还紧紧搂抱在一起的尸体，沉思地说，“估计这是殉情吧？”
04
故事以黑色幽默结尾，却留给了我太多的思考。
我们在新闻中，已经看过太多因行车纠纷而酿成的悲剧。司机与司机之间、司机与行人之间、行人与行人之间，仅仅是因为一个微小的马路纠纷，几秒钟前还互不认识的路人，几秒钟后就变成了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万世仇人！
轻则互相辱骂、拳打脚踢，重则拔刀相向，甚至驾车冲撞。
几秒钟的冲动，造成了彼此一生的痛苦。至于吗？何苦呢？
再回到昆山电车于哥砍杀纹身龙哥的案件中。当网友纷纷支持电车于哥，赞扬他刀砍纹身龙哥为民除害时，当法律人还在争论他是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时，这个几秒钟前还是准备骑车回家的普通路人，几秒钟后就已经变成一条人命在手的杀人者。
他的妻子，他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身患癌症），他的岳父母，也会为他的举动叫好吗？
那个几秒钟前还为朋友出气动手打人、几秒钟后就已经变成尸体的纹身龙哥，他的家庭及亲人，又是如何想的呢？
正义需要伸张、坏人需要惩罚，但让另一个普通百姓拼上血肉之躯去这么做，代价未免太大了！
05
作为一个驾龄超过23年的老司机，我也曾经开过斗气车，也曾经被人插队后，一秒钟内热血便涌上大脑。那一刻，人被本能控制，一腔怨气会瞬间爆发，极度可怕。
但仅仅几分钟过后，冷静下来后，自己都会可笑。与对方司机彼此不认识，只是在马路上偶然相遇，对方即使插个队、别了自己一下，肯定不是故意的。为啥就要火冒三丈，不依不饶呢？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车越开越慢，脾气越来越好。你抢道就抢道吧，你插队就插队吧，自有交警探头来惩罚你，我是不会超过去与对方怒骂的。
马路不是法庭，不是伸张正义的地方。路人也不是法官，不必拼上老命也要争出个是非黑白。
以暴制暴、以牙还牙、私人复仇、自力救济，听上去有血性男儿的豪气，伸张正义的正气，往往也能获得舆论场的支持。
但是，却注定会排除在现代法治规则之外。
想想当年那些新闻热点案件中的主角，谁还记得他们呢？
当众声喧嚣过后，看客散场，唯有受害的双方及家庭，要独自面对或失去亲人的彻骨哀伤，或身陷囹圄的无妄之灾，或血光飞溅的长久噩梦。
而原本，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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