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李 华;配图:完 璧】
社会发展如同一列飞速驶过的火车,尚未做好充分准备的我们一阵晕眩,当突然想起应该抓住什么时,火车已经只剩下一个远逝的背景。惜字宫南街,似乎就是这样一个背景,成为我们对于某个时代的某种怀念。
惜字宫南街通公交车后,这条不是太当道的街热闹起来,曾经藏于深闺的平民建筑也暴露在更多人面前,虽然之前我也几次路过此地,但真正开始留意它还是在半年前(编者注:作者写此文的时间在2008年4月)。那时,我在城南上班,天天骑自行车从此路过。
惜字宫南街(摄于2008年 完璧摄影)我总会看到街侧一堵光秃秃的围墙,看到围墙下一个烧烤摊。成都每一条稍有人气的街上,似乎都少不了这一特殊风景,这差不多成了成都人幸福指数的另一种表达。不过,我对此向来不感兴趣,每次目光都匆匆掠过,聚焦于旁边一个小推车。车上是冒着腾腾热气的蒸屉、馒头、包子,既让人垂涎三尺,也让人想起遥远而美好的童年。童年里,吃一个包子,吃一回馒头,都是难得的奢侈。
一次,出于好奇,我把目光越过小推车投向了围墙里面。红砖青瓦,居然是一处农家小院式的平房。随意码在屋檐下的破旧家具,透出主人的勤俭持家。养花是老成都人共有的情趣,散布在坝子四周的花盆成为这个小院最生动的点缀。刚刚浣洗的衣服还在滴水,水渍在坝子里流成一幅老树图,粗壮的树干长在屋檐处,向外斜斜地抽出几条枝丫,直到坝子边界处与一片浅浅的青苔相遇。脸盆,扫帚,水龙头,一切都透着家常化的亲切,透出成都人的平和。
小院的背后是一条小街,是原貌正在消失的惜字宫南街的一个影子。在那窄窄的街道两边,低矮的房顶上晾晒着萝卜干,几盆不知名的花在窗台上绿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屋檐下梳洗她瀑布一样的黑发,水珠四溅。亦有人坐在阳光里,就着几粒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品烧酒。三两孩童,一路嬉笑走向小街深处。虽然没有落英缤纷,没有鸡犬相闻,但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都像在桃花源一样恰然自乐。不过,用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会融化在都市的蓝天里。就像那些曾经遍布于四川古镇的惜字宫最终仙踪难觅一样。
我一直相信文字是有生命的,平凡如我者应该对它心存一种敬畏,遗憾的是,汉字正在被淡化,甚至身不由己地“堕落”。一位朋友曾在荷花池看到有人将图案化了的汉字装裱出售,面对这种文字衍生物,他扼腕唏嘘,而且,只剩下装饰作用的“汉字”是从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出来的,这就让朋友尤感悲凉,这个时候,古人就显得尤为可爱与可贵。
惜字宫南街,是古人敬畏文字的一面镜子。传说中,是仓颉发明了汉字,而惜字宫正是供奉他的庙宇。世人由对仓颉心存感念而衍生出爱惜文字、敬重字纸的风俗习惯。古德曰:敬字如敬圣,惜字如惜金。很多地方都建有一种类似亭或塔的炉体,以焚化废弃的字纸。
字库,位于大慈寺旁(摄于2007年 完璧摄影)在蒲江的西来古镇有一座百年历史的文风塔。塔正面建有焚字库,上刻“惜字宫”三字,两旁有联曰:“废墨收经史,遗文著汉唐”。大抵可以想见古人的那一份虔诚与庄重。不过,此情此景在成都市区已经找不到了,只剩下一条以惜字宫命名的街还暗示着一段往事。我要说的是,可以没有惜字宫,甚至也可以没有这条街,但我们对于文字的那份敬意却应该长存于胸。
(下篇:《倒字纸与唱孝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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