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就要结婚了。
是的,明天结婚,跟一个大我三岁的男生。
老实说我今年也才22岁,根本不着急结婚(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至于我的家里人,他们认为我早就该在十八岁之前已经嫁为人妻。)
我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不甘心结婚,也不愿意结婚。
可是能怎么样呢?好像我天生就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因此注定只能向现实妥协。
小时候的事情已经忘的差不多了,我说不上我小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梦想,只是越长大不切实际的梦想就越来越多,比如我十五岁读了第一本真正属于我的课外读物时,我就开始了梦想成为作家的日子。
那是一本小说,读的我如痴如醉,如火如荼,因此我爱上了小说,爱上了写作。
那是我最美好的一段青春时光,那段时间我总梦想着能用自己的双眼去感知和发现世界、梦想着能用自己的想象力和记忆力去记录这个世界、能用笔尖告诉全世界我想要的和我看到的一切,因此我心潮澎湃,信心高涨,世界与我而言是美妙的时间,人生与我而言是美好的人生。
随着我的写作水平越来越精进,我越来越感激上天对我的眷顾和厚爱。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给自己起了一个“我因小说而存在,小说因我而精彩。”的座右铭。
本来小学语文成绩不好的我在以小说为兴趣、以我的初中语文老师的精彩讲授为背景的前提下成绩蹭蹭蹭的呈不断上升趋势,很快我就备受语文老师的喜欢了。只是数学老师一向不怎么待见我,我的数学曾一度让他火冒三丈。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让我弃文从理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像话题有点扯太远,就拿眼前来说吧,我的结婚对象大我三岁,有一份稳定而高收入的工作,我见过他一面,人长得也端端正正漂漂亮亮,还有一点小腼腆,看起来真心不错。用我周围人的说法来说就是配我绰绰有余,甚至是因为我祖上烧了高香才找到这么一个好夫婿。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天生心比天高啊,我不愿意被安排的命运,更不愿意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因此我闹了很长时间的绝食,只是最终败给了现实。
所以当他说“我知道你的梦想”的时候,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心想,你也要笑话我了吗?
是的,这些年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梦想我受到过的打击和嘲笑已经让我不止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而初中时候的那一点点自信也随着辍学的结果而消失殆尽。
也许你可能会好奇,既然语文成绩那么好,怎么会辍学呢?可能因为我的数学成绩总考五分的原因吧。
五分,你没看没错,一百二十分的题,语文我考一百一十几分,数学我考五分。
留级是肯定的了,理科成绩没有一项入的了班主任的法眼,即使语文老师再三劝阻也依然无用,我初一留级,初二留级,初三留级到辍学。
嗯,整整一个青春我都在留级的隐形中度过,好不容易捱到了初中毕业,眼看上高中没有希望,我果断选择了辍学。
遗憾吗?也有吧,毕竟那段时间我的人生除了阅读各种各样的文学类书籍再无其他。只是我热爱读书,热爱写作,因此那一点简单的遗憾似乎不足以让我后悔整个青春。
只是这些年总是天不遂人愿,我投稿多次,每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在一个个看似无理取闹的编辑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想法面前,我选择了妥协。
我不再写作,一把火烧掉了我多年来积攒的几百万字稿件,在母亲的苦苦哀求和父亲的冷漠决绝中穿上了红色的嫁衣。
没有我梦想中白色的婚纱、没有闪耀的钻戒、没有穿着白色西装的白马王子,有的只是一个并不漂亮的农村女孩和一个于这个狭小的农村天地而言工作人品样样出色的干部青年。而后女孩成为家庭主妇,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忙着属于自己的人生。丈夫、孩子成为女孩的天,需要用钱的时候,女孩低头哀求丈夫,看丈夫的脸色行事,不敢多言,不敢多语。
大概这就是我的人生了吧。
我承认我不甘心,纵使我的梦想从来没有让我获得过实质性的成就,可是每当写完一部作品后由心生出的那种满足感是这辈子多少物质奖励给不了的。所以我不甘心,不甘心到甚至想反抗这一切——反抗村里无知的见识与浅薄的心思、反抗父母强加给我的婚姻、反抗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公平。
可是很快我又意识到,父母双鬓不知何时早已经布满华发、与我同龄的年轻人早已经结婚生子有些幸福的人生、那些曾经闭口不谈梦想的人早已经拥有一份收入不菲且人人羡慕的工作——唯有我一人,梦想着用手中的笔写尽天下,带父母去看全世界最美的风景,最后却被现实狠狠打了脸,于是在匍匐挣扎中如蝼蚁般接受命运的安排。
于是,就在今夜,与我一同长大的几个女孩子做我的伴娘,她们有的早已嫁为人妇,有的已经工作许久,在今夜,我们相聚,所有差距在今夜尽显无疑。
那个有些高收入工作的女孩说,当初那个梦想呢,放下了吧?
她一度劝我放下,在她而言所谓梦想不过是在为不切实际的一切做飞蛾扑火的搞笑举动罢了。
我点点头,苦涩的笑,放下了。
只是那本十五岁写的第一部小说仍然好好的被保存在箱底,所以,真的放下了么?
搁浅一词,竟不自觉的浮现在了脑海里。
那个抱着孩子的同伴说,当初不读书去打工,打了几年觉得有收获么?
有吧,我说。说完又是许久的沉默。
那年辍学去打工,在世俗的浮浮沉沉中挣扎着生活,只是从来没有放弃过梦想,每当夜深人静时在台灯下努力的时刻是我此时最好的嫁妆和最讽刺的微笑。
“跟我们差不多大的都结婚了,时间可真快。”
有人说。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天亮了,鞭炮声响起,一夜不曾合眼,想到最多的竟然是我青葱岁月中最纯真的梦想。
那个曾经梦想着仗剑走天涯,用自己的努力和坚持的信念闯出一片天,梦想走出这个闭塞的小乡村的女孩终究是不见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是来自伴娘们的声音,有捉弄我那并不熟悉的丈夫的声音、有哄闹着要红包的声音、有小孩子的欢呼声、有叮叮当当的锣鼓声、有烟火声、鞭炮声、踩踏声、推门声……
声音戛然而止,我被一个怀抱抱起,身上撒下无数花瓣,清晨的阳光撒在我的红衣上,撒在我丈夫漆黑锃亮的皮鞋上,撒在小孩子的嬉闹声中,撒在我冰凉无比的心间,阵阵刺痛。
晚间一切都散场了的时候,他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微微酒气,他说“我知道你的梦想。”说完他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一本又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那些书的书名晃花了我的双眼,他忽然就说“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呢?那本未搁浅的时光我等着更新很久了呢。”
我默默的翻着每一本微微泛黄的笔记本,那上面有着工工整整的字体和每一页仔仔细细的批注,那是独属我的时光,独属我的青春记忆。
“我都烧了呢,怎么会在你这里?”我问。又像是在问自己。
“也许知道你会有这一天,因此上帝派我把你写的所有文字都抄下来了吧,为的是不让这些作品遗失,让世界遗憾。”他说。
“我十五岁写过的文字,你怎么会有?”
“也许你从不记得,有一个男孩子在初中连续留级过三年,只为了看一个努力为梦想拼搏的女孩和一部部真正称得上经典的作品。”
“经典?”我差异的抬起头,忽然觉得这个大我三岁的男孩是那般柔情。
“是的,终有一日,这些作品会被全世界认可。”
“可是,我只是一个初中都没有读完的人。”
“很多伟人甚至都没有念过小学。”他说。
“我投过很多次稿,没有一次被真正认可。”
“那是他们没眼光,亲爱的,那不是你的问题。”
深冬的黄昏,太阳透过窗口缓缓落下,他微微笑。
“那么,你觉得我的梦想并不可笑?”我反问他。
“从不觉得!”他回答的真真切切。
“你觉得我有可能成功?”
“早晚的事。”
“你看过我的所有小说?”
“不止看过”他嘚瑟的着看着我手中厚厚的笔记本“甚至抄过。”
“初中时候,你跟我一个班?”
“你大概忙着写东西从没有注意到过。”
“你为什么会娶我?”
“因为喜爱你的作品以及每一个瞬间的你。”
夕阳落在我红色的嫁衣上,心里的灯被一点一点点亮。
“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他忽然附在我耳边轻轻说“别着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为你的梦想去努力。”
“如果失败了呢?”
“怕什么呢?还有下辈子。”
“谢谢你让我遇见你”我再次在心里说,也许我现在还不够喜欢你,但是我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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