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风景

文／走日兰

绝望中伸出来的一只手，不能翻云覆雨，却能暖透人心。    --------题记

                        1.

我坐在通往S城的列车上，看着窗外一闪即逝的绚烂风景，心里思潮起伏。

今天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我即将要和云姐见面。在我心里，她是最特别的存在。

列车上响起何洁的歌，《你是我的风景》：一路过很多城市，一路看很多人群，匆匆忙忙的在行程里睡了又醒，飘忽不定这也是一种麻痹……

听着何洁低沉的声音，我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到了15年前。

                      2.

那时候我才10岁，爸爸妈妈在外地打工，留我一个人在家。父母把我寄托在亲戚家，给他们拿了一年的生活费，让我吃饭在他们家。也许是我敏感多疑，寄人篱下，我总觉得他们不喜欢我。

那年暑假，我为了逃离这种窘境，跟着村里的李大叔去了内蒙古做暑假工。因为我是童工，所以大多数饭店都不肯要我。最后在一家蒙古酒店里落脚。而我的工作是当一个传菜员。

后来我才知道，那家酒店鱼目混珠，路子野，经营着各种各样的生意。

因为我资历尚浅，年龄又最小，所以经常受到其他男孩子的欺凌和挨打。

有一次，他们为了抢走我存了一个星期的兑换饮料盖，把我拖到墙角，把我揍得鼻青脸肿，鼻血都流了出来。我不敢呼救，更不敢反抗。因为我怕我会失去那份工作，如果没有这份工作，我无处可去。

我不知道我被打了多久，那段时间对于我来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一个女人出现，制止了他们，他们才一哄而散。

                        3.

她帮我夺回了饮料盖，然后用纸巾帮我把鼻血擦拭干净。我看见一双不嫩，不白，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

我突然哭的更凶了，一种母爱的安全感包围着我。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被那些大男孩欺负过。我才知道，给我雪中送炭的女人叫云姐。

她有一个女儿，叫奈奈，比我小一岁，负责打扫房间清洁。

和奈奈相熟以后，我才知道奈奈也不是云姐的亲生女儿，奈奈和我一样，也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累月都不回家，是云姐见她可怜，才把她带在身边。

那时候的我，对云姐就产生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之情。

                          4.

认识云姐的一个星期后，我和奈奈被云姐安排进了一个包间，伺候客人饮酒作乐。

我看见云姐坐在一群男人中间，穿着一件质地粗糙颜色艳丽的旗袍，化着浓妆，手里夹杂着一根烟，和身边的男人们侃侃而谈。而她的腰上，臀上，胸上，时不时有男人肆意抚摸。

如果用我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一幕会令我深恶痛绝，觉得那天的云姐打扮得俗不可耐，风尘味浓厚。

可是在当时的我看来，却觉得云姐格外的性感和美丽。

包厢里有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貌似是那些客人的头儿，云姐就是负责伺候他。

在我和奈奈给他们倒酒时，头儿非要灌我白酒喝。说只要我喝下一瓶五粮液，他就买二十瓶五粮液，作为我的奖赏。那瓶白酒有50度。

                          5.

我摇头拒绝，虽然他给的诱惑实在很大，但是我知道自己无法实现。在那之前，我连喝一杯普通的水果酒都会宿醉，更何况还是50度的五粮液。

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摇头，他就会放过我。可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抓住我的衣领，撬开我的嘴，硬把一瓶白酒灌进我的口里。

火辣辣的感觉烧灼着我的胃，我难受的掉泪。在泪眼模糊中，我看见云姐抓住了头儿的胳膊：“他还小，如果你想找人玩，我陪你玩。”

我看见云姐用尽全力的把头儿拽回到沙发上。然后她自己撞到茶几上，碰翻了茶几上边角的酒杯。

                            6.

当地上响起尖锐的玻璃碎片声时，我吓得不知所措，然后奈奈机灵的拉住我的手，我们两人逃离了厢房。

我和奈奈躲进厨房里，平息片刻后又开始无比担心云姐的安危，于是偷偷潜出庄园，躲在刚刚的厢房墙角偷听。

当我和奈奈爬上一棵树的半腰上，凝视厢房里的情景时，我看见云姐被他们按在茶几上，背对着窗，撩起裙子，被那房间里七八个男人轮番上阵。男人们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云姐发出绝望的呜咽声。

那时候我已经懂得男女之事，我和奈奈默契的滑下树，捡起石头扔在二楼厢房的玻璃上，然后看见房间里的灯灭了，寂静一片。

云姐出来的时候，给我和奈奈一人10元钱。我看见云姐的脸上化了妆，但仍旧无法掩饰嘴角和眼睛的肿。她从荷包里拿出红双喜香烟，还给我递了一支，而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接过来了。那是我第一次抽烟。

                        7.

当我从回忆里走出来时，我已经来到了云姐所在的宾馆。从奈奈给的手机照片上看，云姐现在已经变成一个臃肿的妇女，就像最近流行的油腻大妈。

但从我对她过去的了解，我知道云姐虽然深陷污泥中，灵魂却依然保持最初的洁净。

奈奈之后成了云姐的干女儿。宋姐只让奈奈做服务员工作，不让她做任何不光彩的工作。等她长大成人后，又担心自己的坏名誉会影响她谈婚论嫁，所以一直四处漂泊，靠体力活生存。

                          8.

我站在宾馆门口，等待着云姐的到来。

奈奈这时候给我打了电话，她说云姐知道我要来找她，已经在前一晚辞职离开了s城。

她说她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个有名的网文作家，而且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我写的作品。她担心媒体记者会报出我认识她那样背景的坏女人，而影响我的前途，所以才选择离开。

我挂掉电话，无声的落泪。我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有名。有名气的作家那么多，谁会关心我的过去呢？而且我也不怕让别人知道我过去的那些经历。

我不怕别人知道，我从10岁开始就抽烟，至今为止有15年的烟龄。就是因为遇见云姐，我才萌生出写作的念头。

因为她我才开始思考，底层社会里的人，并非如社会新闻里所描述的那样，全都是一些因为贫穷而失去人格的人。他们当中其实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保持着善良的本质，有着润物细无声的温柔力量。

我站在人潮拥挤的街头，周围都是一些和我一样衣着光鲜的都市人。而在我对面的街角处，有一个身穿黄色服的环卫工人正站在树影下扫果皮纸屑，我仿佛看见了千千万万的云姐，他们默默无闻坚守住内心的一抷净土，变成中国大片大片的绿色森林，成为我心中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