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作者: 嬉九 | 来源:发表于2018-01-08 15:01 被阅读0次

    “你不是人吧?”看着眼前这个在寒冬腊月穿着薄纱、赤着脚的少女我下意识地问。

    “他们叫我山鬼。”妙龄少女指着身后的一堆白骨说。

    “你杀了他们?”

    “是的,他们有些人想杀我。”

    “那另一些人嗯?”

    “不知道。”少女微蹙着好看的眉毛似是在思考。“多半是吓死的。”

    “你不怕我?”

    “不。”

    少女的眉毛蹙的更深了些。

    “我本就是来寻死的。”

    “寻死?”

    “大概就是什么家道中落、郁郁不得志之类的老套故事,你不会感兴趣的。”

    少女似乎是觉得自己真的不感兴趣,便没再追问,倒是摆楞起来了脚边的白骨。

    “他们里面没有来寻死的,你是第一个。”眼前突然出现少女放大的脸。“你想让我杀了你?”

    如坊间传的那般,约莫十五六岁的光景。柳眉、杏眼、朱唇,额间的一点朱砂透着妖冶。

    “如果你想的话。”

    少女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她好像总是喜欢蹙眉。

    “我现在不想杀你。”

    “那咱们聊聊可好?”

    “聊什么?”

    “聊你。”

    “我?”

    “你是谁,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山鬼,我在这里等人。”

    “你的名字呢?你等的又是谁?”

    少女又要蹙眉,我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抚平。

    呲——

    “原来你是这么杀人的。”我看着自己的手臂被少女自手肘处截断,滚落到地上,留下一条血印。

    “不要碰我。”

    “我是想叫你不要总蹙眉。”

    少女一脸诧异。

    我伸出另一只手继续为她抚眉,这次她没有再躲。

    “对不起。”

    “不碍事的。”我找了一处石壁靠着,篡了把雪涂在伤口上,微微感觉好了一点。

    “咱们接着聊。你叫什么名字,等的是谁?”

    大概一刻钟过去了,少女还在思考着。

    “你还没记起来?”

    少女没有答话。

    “你再想不起来我就要死了。”

    少女回过头来看着我,显然不知道答不上问题和我会死之间有什么关联。

    我指了指我的断臂,“血流多了,人会死的。”

    “我先帮你止血。”少女说着走过来冲我的断臂吹了一口气,血果真止住了,我看着她一脸骄傲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不早这样做?”

    “你又没告诉我你这么容易死。”

    “我的错。”

    少女一幅当然如此的表情。

    “你呀~”我用剩下的手习惯性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咦?”少女一下子跳开。

    “以前好像也有人这样做过。”她摸着自己的鼻子说。

    “那个人是谁?”

    “是...是...是苏恪哥哥。”少女喃喃道,声音很轻。

    “他是你的哥哥?”

    “不是。”

    “那他是谁?”

    “他是...姐姐的情郎...”

    这次换我皱了眉头,“你姐姐的情郎?”

    “是。”少女有点落寞,拾起断手在我身边坐下,比划着想要帮我安回去。

    “姐姐喜欢苏恪哥哥,苏恪哥哥也喜欢姐姐。”

    “那你呢?”

    “我...也喜欢苏恪哥哥。”

    “你等的人就是那个苏恪哥哥?”

    “是。”

    “等他做什么?”

    “我不记得了。”

    “你好好想想,我很想知道。”

    “其实你也是来杀我的吧?”

    “是。”我能感受到少女身上突然漫出的杀气。“但我没有骗你,我知道我杀不了你,所以也算是来寻死的。”

    “倒也没错。”少女周身的杀气敛了下来。

    真是个好哄的小姑娘。

    “记起自己的名字了吗?”

    “我叫管夭。”

    “那你姐姐叫管桃,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桃夭。”

    “不错,看来你还是读过几本书的。”少女在言语间帮我安回了手臂。

    “喂,你真的想听故事吗?”

    “想听。”

    “那我给你讲讲吧,难得我记起来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和姐姐是在四月出生的,那年家里后院的桃林开的格外的好,所以爹爹就为我们取了“桃夭”二字。

    我与姐姐长得一般无二,唯一可以区分我们的就是姐姐的额间总是点着一点朱砂。阿娘说是我小时候顽皮,不慎伤了姐姐,才让她额间留了处小疤,要拿朱砂来遮一遮。

    我们姐妹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苏恪哥哥的出现。

    苏恪哥哥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苏恪哥哥。这本该是个美满的故事,但偏偏...我也喜欢苏恪哥哥...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是一起玩耍的,游园、泛舟、逛集市...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但慢慢我发现,苏恪哥哥和姐姐开始想要甩开我,他们说悄悄话、偷偷私会,苏恪哥哥还送了姐姐许许多多可人儿的小物件。

    终于,苏恪哥哥向姐姐求亲了。

    那天下着大雪,姐姐穿着一件红色大氅,苏恪哥哥穿着月白色的长袍,二人站在红梅树下宛如一对璧人,而在一旁远远望着的我,显得那么的多余。

    我嫉妒极了、也恨极了,为什么是姐姐不是我!明明我们长得一般无二、明明我们同样那么爱他,为什么不是我!

    后来我又想,对啊,我们长得一般无二、我们都那么爱苏恪哥哥,那是我还是姐姐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如让我替姐姐去嫁给苏恪哥哥吧。

    喜宴的那晚,我帮姐姐梳妆,那只朱钗那么美、那么长、那么尖,我一把把它插进姐姐的头顶,竟然刚刚好,也没溅出多少血。

    我把姐姐沉在了以前我们三个总是泛舟的那个湖里,想着成亲以后还会时不时的去泛舟游玩,这样姐姐也不会太孤独。

    穿上了姐姐的嫁衣,额前点上一点朱砂,果然与姐姐一般无二。

    我终于嫁给了苏恪哥哥。

    我以为我会很开心...但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能看到姐姐一身湿漉漉的向我走来,说她的头好疼、说我对不起她、说让我去陪她...

    我悔极了、也怕极了,一天夜里姐姐又来找我,我趁苏恪哥哥不注意跑了出去,但姐姐一直在追我,我跑啊跑啊、跑到了不知名的上山、跑到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我累坏了、再也跑不动了,只想休息一会儿...但还好...姐姐不再追我了...

    “所以你一直在等苏恪接你回去?”

    “我的故事讲完了。”少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要杀你了。”

    “我不想死了。”

    “你说你是来寻死的。”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什么?”

    “带你回家。”

    “回家?”

    “管夭,跟我回家。”我张开双臂向她走去。

    “你是谁?”少女倒退了几步,拉开了跟我的距离。

    “苏恪。”

    “苏恪?”少女似是又把之前的事都忘了,拼命地将脑海里记忆拼凑起来。

    “苏恪哥哥...苏恪哥哥...”少女的眼里噙了泪水,哭倒在我的怀里。

    我轻声的安慰她:“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带你回家。”

    “可是...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害死了姐姐...还害死了那么多人...”

    “都过去了。”

    “可是...我现在是山鬼了,不是管夭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管夭。”

    “可是...”少女离开了我的怀抱,拉着我的手轻轻摇晃着。“你明明一直喜欢的都是姐姐,不是我。”

    “傻丫头。”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和管桃说话是为了想了解你的喜好、给管桃小物件是托她捎给你,至于...成亲...我递的婚书上写的名字是你...不是管桃...从来不是管桃...

    “傻丫头...”看着她满脸泪水的样子,我心疼极了。

    用衣袖为她拂去泪水,不巧正好抹去了额前的朱砂,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疤露了出来,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管夭?”

    “苏恪哥哥。”

    “管夭...”

    “我在,苏恪哥哥。”

    “管夭...管桃?!”

    “我在,苏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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