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至于画中的内容,以及谁画的我,这并不重要。我不是要讲他妈的我的自传。我要讲的不过是我看见的一些事情,具体的说,是一个人的事情。这事儿可把我给折磨坏了,我很想大声的吼两句,不过我是个哑巴,我不明白我的主人为什么要把我给画下来,比起挂在这面临海的墙上,我更乐意他当初把画我的颜料永远扔在黑暗的角落里烂掉。
自这家西餐厅开业以来,我就在这里了。工作人员把我挂在墙上后,站在远处打量了一番,从此就再没有人留意过我了。不过我却在时刻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开业不久,有一对情侣光临。他们手挽着手,十分恩爱。男人长相英俊,身材颀长,身上散发着沉稳冷静的绅士风度,他有一双连女人都会嫉妒的大眼睛:深邃、黑不见底。他贴心的把座椅往后挪了半步,帮着把女人的包拿下放到餐桌的一旁。然后他坐到对面,依次从兜里掏出钱包、手机、车钥匙整齐的的放在餐桌上。
晚餐丰盛而精致,有惠灵顿牛排、法式烤鹅肝、鱼子酱、澳洲龙虾以及波尔多葡萄酒。他们一边吃一边聊,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海洋被夕阳染成了金色,海浪在拍打岸边的礁石。女人身着蓝色长裙,不得不说,她的长裙跟这家餐厅、这片海洋以及天空简直太般配啦。
我记得他们聊到了旅行、美食、阿根廷、各自对爱情的见解以及其他很多的话题。男人畅所欲言,女人则很少说话。她保持安静,微醺的脸白里透红,一直崇拜的看着男人。最后他们有仪式感的碰了一次杯,就又手挽着手离开了餐厅。哪有什么木石前盟,我看他俩就是金玉良缘!
自那过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到这对恩爱鸳鸯,不过我一直在思念他们。直到有一天,我看见男人领着另一个女人来到这家餐厅。这个女人同样很漂亮,不过我不喜欢她,因为我觉得她像个风尘女子,我为那个身着蓝色长裙的女人感到惋惜,为他们那已经逝去的缘分遗憾。男人的绅士风度可是一点没减,他今天留了一点山羊胡,这让他显得性感,我注意到对面的女人一直在盯着他的胡子,我可以断定,这胡子勾起了女人对情欲的的渴求。他们离开这家餐厅后一定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正当我以为又要很久才能见到男人之时,他出人意料的很快又出现在了这家餐厅。他照例把兜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整齐的放在餐桌的一旁,开始点菜。他换了个女伴,依然很漂亮。比起那个蓝色长裙的女孩儿,她更有一种惊艳之美,能够瞬间吸引周围男人的目光。不过当她说话的时候,我失望了,她有浓重的乡村口音。我不是一幅偏见的画,我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因为她的口音影响到我对她的美的欣赏,不过我很快发现这个女人是个白痴,除了美貌,她的脑子里没有一点东西。在男人说话的时候,她不断的提问,可是她问的全是他妈的让人无从回答的问题。她就这样不断的插嘴,她语无伦次,不断的比划着手势,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在这一次的约会中,我加重了对男人的好感,因为他对这样的女人仍旧保持着耐心与绅士。
第四个女孩子显然个富家女,因为这一次我只看到了女人的兰博基尼车钥匙,没有看见男人的。与前几次不同,她的眼神里没有对男人的崇拜。她是个很有品味的女人,她在点餐的时候提了一些让人满意的建议。这是一次愉快的约会,不过我开了一个小差,因为今天餐厅新招的侍应生在收拾对面餐桌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青花瓷盘,这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不知道男人跟女人聊了些什么,也搞不懂原本愉快的约会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看见女人拿起高脚杯将葡萄酒泼在男人的脸上,然后扬长而去;我看见男人正襟危坐,竭力保持自己的尊严。
后来发生的事情无需多言。这个魅力四射的大众情人不断更换女伴并带到这家餐厅。他几乎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我看的出,他很喜欢这家餐厅。我很纳闷,这些女孩子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他人生的过客,却没有一个能够一直陪着他。难道她们中就没有一人是他可以选择一生的挚爱吗?
我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男人。虽然他英俊的相貌,绅士的风度,他优雅的谈吐还是能像以往一样让我欣赏,不过我对于他的每一次到来并不像起初那样惊喜了。
2018年,夏末,大风,海浪对礁石的拍打比以往更猛烈。几分钟前还艳阳高照,现在已是阴云密布。下午五点,天空完全黑下来了,在工作人员正准备打开灯光之时,男人领着那个蓝色长裙女孩子跨过了餐厅的大门,没错,正是我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他们的那个女孩子,不过她今天穿的可不是蓝色的长裙。她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
男人风采依旧,他走在前面,步子很急,似乎很赶时间。女人跟在后面,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有些不知所错。她依然很漂亮,不过她变得有点胖了,而且面露疲惫之色。
我终于明白那个富家女为什么要泼男人一脸的葡萄酒了。原来在第一次约会后不久他俩就已经结婚了。然后男人像只公狗,不断搜寻屎的味道。他不停的与年轻貌美的女子约会,不断的偷腥,以满足自己那肮脏的欲望。我又看了看男人,从他那讲究的着装,沉稳的谈吐,除了虚伪与冷漠,我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当我想到以后还要一直看着这个男人背着他的妻子带女人到这里来约会,那些女人会坐在今天他妻子坐的位置之时,我不想再做一幅画了。我扭动四肢,想从墙上掉下来,我发现我依然挂在墙上;我想要大声吼叫,让工作人员把我给取下来,哪怕把我随便扔到哪个垃圾堆也好,可是我嗓子沙哑,嘴巴像被沾满了胶布,根本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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