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们就是白鹤少年？”
眼前的红衣女子唇角含笑，亭亭玉立的好似九天下凡的仙女。
我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仙女”的身姿融于光影里渐渐消失不见。
“求您，别走！”我大叫着坐起身来，惊动了身旁的丹龙。
“白龙，你又做噩梦了？”他翻身过来询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思绪仍沉浸在那个悲伤的梦境里无法自拔，丹龙嘟囔着重新陷入了睡眠。
“喵呜”阿御走过来低头蹭蹭我的手背，他黑色的皮毛融于幽暗的夜色中，只剩下一双碧绿的大眼睛望着我。
距离那场祸事已经一年有余，听丹龙说太子李亨已经在灵武登基成为了唐肃宗，而远在蜀地的玄宗皇帝不得不将自己筹划许久的复国大计搁置一边，成了赋闲无事的太上皇。
历史的车轮无情地将所有过往碾压成灰，如今这偌大的天下，唯一还对过往念念不忘的只剩下我和丹龙，还有此刻依偎在我怀里的这只曾经备受宠爱的御猫了。
低头望着阿御那对碧色的猫眼，想起了梦里那个衣袂飘飘的倩影。曾经的曾经，她也是这样低头望着阿御，眼里满满的柔情似水。
我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山洞。身穿白衣的女子面容安详地睡在冰床上，虽然与我梦中艳丽妩媚的样子截然不同，但对我而言，她仍是这世上的最美好的女子。
像靠近一只随时都会飞走的蝴蝶般，我轻轻走过去坐在床边学阿御那样将脸贴在她的手背上。
“若您能感知我的心，可否托梦告知我您何时才能够醒来？”我抬头望着她的睡颜，心里有了一丝期待。
“娘娘，贵妃娘娘……”
二
贵妃杨玉环是大唐盛世的一个神话。
坊间酒肆间口口相传她异于常人的容貌，她精妙绝伦的舞姿以及她和玄宗皇帝之间的情深意重。
贵妃生辰的那天，整个长安城的百姓争先恐后跑到花萼相辉楼外，只是为了看看那令玄宗皇帝神魂颠倒的女子究竟是何面貌。
当白羽霓裳的贵妃乘着秋千荡漾在太液池上时，那御风而行，衣袂翩翩的姿态令所有人都为之惊艳，这其中就有我和丹龙。
“美啊！”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的丹龙连连赞叹说道，我望着他痴痴的样子偷笑然后拿胳膊肘怼他:
“我打赌今晚娘娘会和我们说话！”
“不可能！”丹龙斩钉截铁对我说道。
“赌不赌？”
“赌！”
这原不过是我跟丹龙说的一句戏言，谁能想到后来我们真的捡到了娘娘遗失的翠翘，更没有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妃会轻移莲步来到了我们的身后。
“看什么呢？”她开口问道。
我回头望见了贵妃花儿一般姣好的面容，惊讶地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丹龙倒是很兴奋，迫不及待地向娘娘展示自己的幻术。
当贵妃娘娘流露出了与旁人一样惊叹的神色时，我微微挺起胸膛故作淡定说道:
“这没什么，不过是也有也无，真真假假罢了！”
丹龙略带嗔怪望了我一眼，那意思是在娘娘面前不要太放肆。我不以为意只是回望他一眼示意将翠翘物归原主。
“留着吧”贵妃淡淡扫了眼丹龙手中的翠翘，然后笑着对我说道:“一切不都是也有也无么？”
这下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还好贵妃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像唠家常般询问我们谁是弟弟谁是哥哥？
“自然是我大！”丹龙骄傲地说道，“他是我师父，也就是我爹从河边的村子里捡回来的……”
我知丹龙有心为我隐瞒，可面对贵妃娘娘无意流露出的怜悯神色，只觉得自己仅存的那点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你不该对娘娘说谎……我爹赌钱输了，把我抵赌债卖给了师父。”说完我愤然甩袖离去。
“站住！”
我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女子命令式的一句呵斥：
“转过来看着我！”
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我不得不抬眼与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睛对视。
“我没有双亲，自小在叔父家长大。寄人篱下反而让我对别人一点一滴的好都想去回报。”
娘娘跟我和丹龙说起她的过去，长长的睫毛遮盖了她动情的眼眸。望着她美丽沉静的脸庞，我急促跳动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
那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而仅仅是个与我一样的凡人。我们都曾失去了至亲的照顾，在别人的目光下努力过着自己的生活。
“白龙”她轻启檀口温柔地唤着这个本不属于我的名字，我曾最为憎恶的名字。
“白龙......”
我睁开眼看见丹龙满是担忧的脸庞，他抬手放在我的肩膀无奈说道：“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这条伤腿不打算要了？！”
“不要紧的。”我坐起身揉揉早已没什么知觉的右腿对丹龙说道：“真的....不要紧的。”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他的目光从我的伤腿上移开，故作轻松地咧嘴冲我笑笑。
自从逃出马嵬坡以后，我便很少再见到丹龙的笑容。惨烈的战事和师父的离世夺去了他心头明媚的阳光，可是在他那张阴郁的脸上似乎还隐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他不说，我也不会去问。
“丹龙，我想留下来陪她说说话....”我愧疚地回绝了他的好意，意外地看见了丹龙脸上痛苦的神色。
“白龙”他低头望着我，眼神晦涩不明：“你还记得从前么？”
“从前我们俩化作一对白鹤在天上飞翔嬉闹，自由自在。过往的行人都会驻足抬头用艳羡的目光望着我们，称我们为白鹤少年，这些你都还记得么？”
白鹤少年？我苦笑着摸摸自己的右腿，良久才抬头对早已泪流满面的丹龙开口说道：“白鹤少年早就死啦！”
“还记得么？在马嵬坡的那个驿站里。”
三
极乐之宴后没过多久，安禄山和史思明的大军伴着西北的风沙怒吼着向长安城袭来。一众兵将臣子护卫着玄宗皇帝和贵妃娘娘仓皇逃离了长安都城，师父、丹龙还有我也在其中。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一路向西奔逃，惶惶如惊弓之鸟。
玄宗皇帝和几个忠心的臣子日日聚在一起谋划着“复国大计”，我和丹龙则陪在贵妃娘娘身边。
连日来的战败和饥荒令将士们积攒许久的怨气终于爆发了，他们在杀掉宰相杨国忠后终于将沾血的刀刃指向了贵妃杨玉环。为首的将领以妖邪不除，御马裹足不肯前行为由请求皇帝处死贵妃娘娘。
那夜的马嵬坡火把攒动，高大的骏马喷着粗气，蹄子不安地刨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所有人都聚集在破旧的驿站前，。
他们在等，等着皇帝即将做出的一个选择：无边的江山还是绝色的佳人。
我不安地扭头望着破烂不堪的木门，皇帝和师父已经进去很久了。丹龙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我回过头看着神色依旧淡然的贵妃良久鼓足勇气开口说道:
“娘娘……刚才为何没有答应阿部大人东渡的请求，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头望天:
“白龙你看，这月色真美……”
我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望去，一轮浑圆洁白的月亮高悬当空。贵妃痴痴望着然后开口说道：
“小时候听人说月亮上住着能帮人实现愿望的神仙，所以夜夜趴在窗前对着月亮许愿：一愿自己快快长大，二愿嫁个如意好郎君，三愿无灾无难安稳度日。如今前两个早已实现，惟独自己最想要的老天偏偏不肯给我。果然人不可以太贪心的，对吧？”
一袭红衣的贵妃站在皎洁的月色中，她眼泛泪光地望着我，嫣红的嘴唇微微上扬。我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她随时都会乘风远去，飞到遥不可及的月亮中。
“白龙，用你的埙再为我吹一曲吧！”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倾城倾国的贵妃玉环“死”在了马嵬坡。
从此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什么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杨贵妃，更不会再有那个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好意都要回报感恩的杨氏玉环。
一个朝代的盛世随着贵妃的死就这样草草落幕。
四
这几日山上总是阴雨绵绵，我受伤的右腿时不时疼的厉害。
丹龙的脸色越来越阴郁，我实在不知他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可眼下我牵挂着沉睡不醒的贵妃，实在是无暇顾及他。
今天天气不错，清爽的微风吹来，夹带着青草的香气和杜鹃花的花瓣。我例行打来泉水为贵妃娘娘梳洗。
我望着她苍白的面容不由地叹气。师父仙去之后就没人知道所谓的“尸解大法”该如何破解，真不知道贵妃娘娘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有太多问题想问她，比如她那双血肉模糊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我的眼神瞄到了贵妃雪白的脖子上一小片的暗红。我弯腰凑过去查看。
“白龙……”丹龙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后。
“丹龙你看”我扭头见是丹龙便用手指着贵妃脖子上的印记:“这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只听得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声和阿御偶尔的“喵呜”声。
“丹龙？”我疑惑地抬起头，见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一张薄唇抿成了直线。
“白龙，她已经死了……”丹龙望着我缓缓开口说道。
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没有胡说，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尸解大法......”
他望着我的眼神是那么的痛苦绝望，就好像一场黑色浪潮气势汹涌的向我袭来。我有所预感他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想要出声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深藏在心底，沉重压抑的令丹龙总是在深夜低声哭泣的秘密，终于还是被他一一倾吐出来，重见天日。
丹龙的声音如此的平静，一字一句听来如此的刺耳！恨意如同天边飘来的乌云，重重地积压在我的心头。我恨皇帝的虚伪无情，恨师父的阴险狡诈，恨阿部大人的懦弱无能，可是此时此刻我更恨丹龙的欺瞒与自私，若他不曾欺瞒我，是否我们会保护贵妃周全？若他继续欺瞒没有告诉我尸解大法的真相，是否我仍然抱着希望继续做着贵妃复生的美梦？
各种复杂思绪交织成一股子冲动促使我狠狠一拳将丹龙打翻在地。
丹龙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尘土和鲜血弄脏了他棱角分明的脸，我扭过身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白龙，贵妃是真的不在了....”丹龙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我听得出此刻他痛苦中掺着一丝虚弱的希望。
“现在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你还有谁？”
我扭头望向冰床上面容安详的贵妃，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她坐起身来对我笑，柳眉弯弯红唇上扬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她轻启檀口呼唤我的名字：白龙，白龙。
“我还有她..”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对丹龙回答道。
五
丹龙走了。
他说人心黑暗他要去寻找一个不再痛苦的秘密；他说白龙你曾说过世间万物如这幻术戏法真假难辨，为何现在连你自己都看不穿？
那夜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年幼的丹龙将半块酥饼塞进了满脸泪痕的我的手里，告诉我从今以后他是哥哥我是弟弟他会永远保护我；画面一转在极乐之宴上，我们俩赤脚欢快奔跑在各色衣着的人群里，展开双臂化作一双白鹤在空中飞舞；画面再一转丹龙举着那支华丽的翠翘笑说愿赌服输，一盏花间陈酿可好？忽然我的眼前一黑，只听得丹龙的声音忽远忽近传来：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你还有谁？
我泪流满面的从梦中醒来，看着山洞外的阳光一点点消散。丹龙带走了娘娘的翠翘和我们曾经的美好回忆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凑到娘娘身边悄声问道：
“没关系，我们还有彼此，对么娘娘？”
她还是安详地睡着，暗红色的蛊虫在她的身体内部不安分地游走蠕动。我手足无措地看着白皙脖颈上溃烂的部分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的只言片语。
他说过若要引出蛊虫，必须需要一块新鲜的生肉。
可是这个时候去哪里寻找什么生肉啊？
“喵呜”
黑猫阿御的叫声拉回了我的心神，我盯着这只曾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宫廷御猫，黑色油亮的皮毛下的新鲜温暖的血肉……
我狠狠心一把拔出了匕首，高举着匕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若是有一天她醒来知道自己的命是用阿御换来的，她会不会怪我冷血无情？可若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她像花儿一般凋零残破，于我而言，是比死还要难过的事情！
深深望了眼面色灰白的贵妃，下定决心的我轻轻用刀尖在贵妃的手上划开一个小口，然后将嘴唇贴在了伤口上。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说明的感受，感觉到了很多只小虫子争先恐后涌进我的嘴里，扯开自己的衣襟我看见红色发光的东西在皮肉下快速蠕动游走着，伴随而来的是脾脏肺器被啮咬吞噬的强烈痛楚！
我尖叫着在地上翻滚，疯狂地撕抓自己的身体。在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心底传来一个担忧的声音：
“如果你死了，娘娘怎么办？”
六
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化作一只黑猫，带着难以磨灭的刻骨仇恨重新回到了长安城，潜入了李唐的王宫，找到了垂垂老矣的玄宗皇帝，夺去了他那一对善于蛊惑人心的招子。我没有找到那个围困马嵬坡一心要娘娘项上人头的金吾卫将领陈玄礼，只得在蛰伏三十年后找到了他的后代，利用我尚未忘却的幻术细细地折磨他，逼疯他。
复仇的快感是如此的痛快，却又如此的寂寞，我恨的人一个一个都死在了我的手上，可是我最在意的那个人还是沉睡不醒，这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挣扎着从梦境醒来，地上一片皎洁易碎的白月光，山壁上的石英矿石发出璀璨的光辉，在清澈的湖泊中我看清了自己的面孔。
一只毛色黑亮的猫，一只双瞳里闪烁着仇恨光芒的黑猫。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那日与阿御交换身体后，我接受了他的记忆，听见了娘娘死前撕心裂肺的哭喊呼救。从那时起，我不再是我，而是一个仇恨化身的幽灵，盘踞在长安城的上空，夺去那些伤害过贵妃娘娘的人的招子，让他们和娘娘一样感受生不如死的滋味。
轻巧地跳上了冰床，我紧紧依偎着贵妃娘娘冰凉的身体，已经三十年了，她和我都被困在这里，不曾感受过山涧的花香，不曾体会过世俗的快乐。我多想抚平她身心上的伤痕，让她睁开双眼微笑地对我说，白龙，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如何才能让您重新活过来，贵妃娘娘，我好想您......”
我想到了不知所踪的丹龙，不知他是否找到了不再痛苦的方法，若他不再痛苦，是不是就把我和娘娘都抛在了脑后？抬起爪子揉揉有些酸胀的眼眶，真是年纪越大越多愁善感起来。哼，就算丹龙想不起来，总还是会有人想起来，比如白乐天。
那个小小的六品起居郎，自称大长安无情无义无法无天的诗人的白乐天。
一想到他满屋贴满了所谓娘娘肖像的画和提起娘娘时迷恋的神色，我真恨不得把他那双炯炯有神的招子剜出来。可是他是我惟一的希望，在这风雨飘摇的世界里，只有他还记得开元盛世里还有个倾国倾城的杨玉环，并且真正为她遭遇留下真挚的泪水。
一只猫的寿命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我很清楚自己不过是行将就木，眼下只有引导白乐天还有那个叫空海的和尚去探寻贵妃娘娘生命最后的轨迹，或许他们能让贵妃娘娘重新活下去也说不定。
“这个世界可以没有白鹤少年，但是绝不可以没有杨玉环！”
我深深望了眼她未曾老去的倾城容颜，转身奔赴属于自己的命运。
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让她重新活一回。
七
我终于做到了对贵妃娘娘的承诺。
在那个幽暗空旷的墓室里，我望着泪流满面的白乐天和空海和尚，仿佛看到了曾经躲避追杀迢迢赶来的我和丹龙。
“杨玉环，她还活着吗？”
面对白乐天的质问，我沉默了。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三十年都没有答案，如何去回答？
“她会醒来的。”我艰难回答道。
离开墓室，我一路回到了居住的山洞，山洞外的那株桃树在很久以前就不再开花了，有一段时间我坚持为它浇水施肥，希冀着有一天她醒来时看到满树娇艳的桃花会忘却曾经的伤害，那时丹龙还在，望着我的眼眸温柔又哀伤。
失魂落魄地回到山洞里，冰床上早已空空如也，只余下一只翠翘。
丹龙，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要把贵妃娘娘带去哪里？
怒不可遏的我冲出山洞，冲下山崖，按照丹龙留下的暗示，来到所有故事的起点——花萼相辉楼。
曾今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花萼相辉楼早已破败不堪，成了人人绕道而行的禁地，没人记得这曾经举办了怎样盛大的极乐之宴，发生了怎样精彩的故事，明艳动人的贵妃，自大傲慢的皇帝，身怀绝技的流浪艺人，还有两个不知忧愁的白鹤少年。
望着丹龙变幻出曾经的景象，只觉得恍然隔世，不知不觉我们原来都是故事中的人了。
“我只是想重温一下白鹤少年的美好时光。”
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说着话走到我面前，我记得这双眼睛，明亮欢快，仿佛将阳光都悉数接受般温暖的眼神。
“丹龙...”
他微笑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一男一女并排躺在一起。贵妃娘娘的容貌我自然认得，她身边的那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明明就是那个被我扔进瀑布之下的我呀！
我讶异地望着那具肉身，又抬头看着丹龙，他只是微笑看着我：“我一直在等你呀！”
丹龙啊丹龙，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让我在怀揣整整三十年的仇恨不得自拔后，又轻轻巧巧的化解我对这个无情世界的所有恨意，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再痛苦的办法么？
收起抵住丹龙喉咙的利爪，我赶紧奔向贵妃娘娘，什么仇恨什么复仇，我只想待在她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待到睡足梦醒时，睁开眼看到的是她的嫣然笑脸，伸手点点我的鼻子嗔怪道：“你呀你，怎么这般的嗜睡？”
娘娘啊娘娘，我记得你曼妙的舞姿，记得你对我说起往事时的模样，你那样的美好，如何让我舍得，舍得接受你早已不在的真相？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伴着男子低沉缓缓的声音，我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两只臂膀化作一双洁白的双翼，振臂飞向万里晴空。洁白的云朵陪伴在我的身边，清爽的海风托着我舒展的身体，我向下望去，那飘在大海上的某一座仙山上，那倾国倾城的红衣女子抬头微笑望着我，只见她轻启红唇说道：
“好久不见，白鹤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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