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历代的nagual都是在自己的老师离开世界很久之后才开始收门徒,”他解释,“但我的恩人nagual胡里安例外,我在他恩人离世的八年前就成为他的门徒了。我有八年的额外赠与,这是发生在我身上最幸运的事。因为我能有机会接受两种相反的教诲方式,像是有一个非常有力量的父亲和另一个更有力量的祖父,但两人并不融洽,在如此的抗衡中,祖父总是会赢。所以我应该算是nagual艾利亚教诲下的产物。我与他不仅性情相近,同时外表也相近,可以说是他帮助我做到最后的修饰。但把我从一个悲惨角色整修为完美战士的努力大部分要归功于我的恩人nagual胡里安。
——卡洛斯·卡斯塔尼达《寂静的知识》
1
唐望在必要的时候曾告诉我关于他传承的一些巫士的简短故事,尤其是他的老师——nagual胡里安的故事。其实不是完整的故事,而是这些巫士的行为及人格的一些片段描述。这些描述是为了对我在门徒生涯中遇到的某些特定课题有所启发。
我从唐望的团体中其他15个巫士那里听到过同样的故事。虽然这些故事都不能让我对所描述的人物有个清楚的了解,但是我无法说服唐望告诉我更多关于那些巫士的细节,所以,我放弃了尝试,并自认为永远不会对那些巫士有更深的认识。
一天下午,在墨西哥南部的群山中,唐望在向我解释了更多关于意识控制的巧妙后,突然说出了让我大感惊讶的声明。
“我想现在是让我们谈谈从前的巫士的时候了。”他说。
唐望解释说,我必须开始根据对过去有系统的回顾来作出关于日常世界与巫术世界的结论。
“巫士非常重视他们的过去,”他说,“但我不是指他们个人的过去。对巫士而言,他们的过去是从前其他巫士的事宜,这就是我们所要审视的。普通人也审视过去。但大多是为了个人的理由而审视他自己的过去。巫士的作法正好相反,他们是以回顾过去来寻找一个参考点。”
2
“但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做的吗?回顾过去以寻求参考点?”
“不是!”他有力地回答说,“普通人检视过去,不管是个人的过去还是时代的过去,为的是替他目前或未来的行为寻找理由,或建立一个模式。只有巫士是真心地从他们的过去去寻找一个参考点。”
“唐望,如果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巫士的参考点,也许事情会跟个清楚些。”
“对巫士而言,建立参考点意味着得到一个审视意愿的机会。”他啊回答说,“这正是这最后一课的标题,没有比观察其他巫士对于了解意愿的奋斗过程更能达到同样的目标的了。”
他说,他传承的巫士在审视自己的过去时,会特别留意他们知识的基本抽象次序。
3
“在巫术中有21个抽象核心。”唐望继续说,“根据这些抽象核心,有许多许多巫术的故事,是关于我们传承的nagual们为了了解力量所作的奋斗。现在是告诉你这些抽象核心及巫术故事的时候了。”
我等待唐望开始说故事,但他却改变了话题,回去解释意识的控制。
“等一下,”我抗议道,“巫术的故事呢?你不是要告诉我吗?”
“我当然要告诉你,”他说,“但那不是像说故事一样。你必须要反反复复地思索,也可以说,要重新经历一次那些故事。”
接着是很长的沉默。我变得非常谨慎,害怕如果我再坚持要他说故事可能会招惹到以后会后悔的举动,但我的好奇心仍强过我的谨慎。
4
唐望显然猜到了我的犹豫,不怀好意地微笑着,并站起来示意我跟随他。我们坐的地方是在一个峡谷的干河床石块上。那时是下午,天空阴沉,乌云在东边的山头上漂浮。比较起来,南边的天空因云层较高而显得较晴朗,也许是因为下过大雨后云层退到了较高处。
按说我应该感到非常寒冷,因为气温很低,但我却感到温暖。我握着一块唐望给我的石头。这种在寒天中感到温暖的感觉对我并不陌生,但每次我都对此迷惑不解。每当我快被冻僵时,唐望总会给我一根树枝或石头让我握着,或把一束树叶放在我的衬衫中、我的腹部上,这就足以提高我的体温。
我曾试着如法炮制这种做法,但没成功。他告诉我,并不是这种做法使我温暖,而是因为他的内在的寂静使然。树枝、石头或树叶只是用作捕捉、维持我的注意力的道具而已。
我们迅速地爬上陡峭的西边山顶,直达山峰的一块大石突出部,那是一连串更高山脉的起始山峰。从那突出的石台上,我看到雾开始从南边的峡谷低处移近,山腰处的薄雾似乎也从西方黑绿的山峰滑下,向我们接近。雨后阴暗多云的天空下,东边及南边的峡谷及山脉仿佛都笼罩在一层墨绿的寂静中。
5
“这里是理想的谈话地点。”唐望说。他坐到一个小洞穴的石地上。
这个洞穴刚好让我们并肩坐着,我们的头几乎碰到洞顶,背部舒适地靠在弧形的石壁上。这洞穴似乎是为容纳像我们这样的两个人而设计的。我还注意到这洞穴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当我站起来时,我可以看到由东到南的整个峡谷及山脉;但当我坐下时,我便被石头遮蔽了视野,但这石台与洞穴是同样平坦的。
“这个洞穴是人造的,”他说,“石台是倾斜的,但肉眼注意不到这种倾斜。”
“谁建造这洞穴的?”
“古代巫士,也许在数千年前。这个洞穴的奇特之一是,动物、昆虫、甚至人类,都会避开它。古代巫士似乎给予它一种不祥的力量,使所有生物在此会感到不安宁。”
但很奇怪,我却感到一直能够违反常理的安全与快乐。一种身体上的满足感使我全身兴奋,我的腹内有一种极为愉悦的快感,仿佛我的神经被搔痒着。
“我并不感到不舒服。”我说。
“我也没有,”他说,“这意味着我们与那些古代巫士在气质上相去不远,这使我非常担心。”
我不敢再继续追问,只好等他说下去。
6
“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个巫术故事叫做‘力量的现身’,”唐望开始说,“但不要被这个题目所迷惑,这只是第一个抽象核心的巫术故事。”
“第一个抽象核心本身是个故事。”他继续说,“从前有一个人,一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普通人。他就像其他人一样是力量的媒介。因此,就像其他人一样,他是力量的一部分,抽象的一部分。但他并不知道。世界使得他如此忙碌,他没时间或意愿来审视这个事实。
“力量试着揭开他们之间的关连,但无功而返。力量用内在的声音诉说它的秘密,但那人无法了解这种揭露。他当然听到了那内在的声音,但他相信那是他自己的感觉与思想。
“力量为了要唤醒他,给予他三个征兆,三次成功的现身。力量以最明显的方式挡在那人的路上,但那人只注意到他自己所关切到的事物。”
唐望停下来看看我,就像他惯常的做法,等待我的反应和问题。但我没话可说,我不了解他的重点。
“我刚刚告诉你第一个抽象核心。”他继续说,“唯一可以再告诉你的是,由于那人冥顽不灵,力量被迫使用计策,计策因而成为巫士道路的核心之一,但那是另外的故事。”
7
唐望解释说,巫士了解这个抽象核心是一种事件的蓝图或一种重复的模式,每次意愿想要显示某种意义时都会发生。所以抽象核心是一连串事件的完整蓝图。
他向我保证,由于无法了解的理由,所有抽象核心都发生在每个门徒nagual身上。他更肯定地说,他曾经帮助意愿使我能经历所有巫术的抽象核心,就像他的恩人nagual胡里安,以及其他所有以前的nagual们对待他们的门徒一样。每个门徒nagual接触抽象核心的过程中都产生了一系列的事件,它们都环绕着抽象核心,并配合每个门徒的特别性格与情况。
他说,譬如,我有我自己的力量的昭示,他有他自己的,他的恩人有他自己的,以及他之前的nagual也有他们的,以此类推。
8
“我的力量现身故事是什么?”我问,觉得有点儿疑惑。
“你恐怕是最熟悉自己故事的战士了。”他回答说,“毕竟,你已经写了许多年。但你没有发现抽象核心,因为你是一个实际的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增加你的实际性,虽然你费尽心思处理自己的故事,却对其中具有的抽象核心毫无觉察。我的一切作为,在你眼中都只是一种古怪的实际行为:传授巫术给一个心不甘、情不愿且愚蠢的门徒。只要你以这种方式来看事情,就不觉察到抽象核心。”
“请原谅我,唐望,”我说,“你的话很令人费解,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尝试把巫术故事当成一个课题。”他回答说,“我从未特别和你讨论这个课题,因为传统上这个课题是被隐藏的,这是力量的最后手段。据说,当门徒了解抽象核心时,就像金字塔的最后一块顶石被安置妥当了。”
9
天色渐暗,看来似乎又要下雨了,我担心,如果风从东吹向西,我们在洞穴中会被淋成落汤鸡。我相信唐望也知道这个,但他似乎不加理会。
“明天早上之前是不会下雨的。”他说。
听到了对我没有说出的疑问的回答,使我惊跳起来,头撞到了石壁,碰撞声听起来要比实际感觉更可怕。
唐望捧腹大笑。一会儿后,我的头开始疼痛,我必须按摩一下。
“你所提供的娱乐效果一定就像当初我的恩人对我的感觉。”他说,又开始大笑起来。
我们沉默了几分钟,四周的寂静令人有不祥的感觉。我幻想听到云层从高山向下滚的声音,然后才发觉我听到的只是轻微的风声。在洞穴的位置上,风声听起来像人的低语。
“我极幸运,能蒙受两位nagual的教诲。”唐望说,把我从风的催眠曲中唤回来。“一个当然是我的恩人,nagual胡里安;另一个是他的恩人,nugual艾利亚。我的情况很特殊。”
“你的情况为什么特殊?”我问。
“因为历代的nagual都是在自己的老师离开世界很久之后才开始收门徒,”他解释,“但我的恩人nagual胡里安例外,我在他恩人离世的八年前就成为他的门徒了。我有八年的额外赠与,这是发生在我身上最幸运的事。因为我能有机会接受两种相反的教诲方式,像是有一个非常有力量的父亲和另一个更有力量的祖父,但两人并不融洽,在如此的抗衡中,祖父总是会赢。所以我应该算是nagual艾利亚教诲下的产物。我与他不仅性情相近,同时外表也相近,可以说是他帮助我做到最后的修饰。但把我从一个悲惨角色整修为完美战士的努力大部分要归功于我的恩人nagual胡里安。”
10
“nagual胡里安长相如何?”我问。
“你知道吗?直到今天,我要想象出他的摸样仍有些困难。”唐望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根据情况需要,他可以成为年轻人或老头子、英俊或平庸、衰弱或强壮、肥或瘦,身高一般或像个侏儒。”
“你是说他是个演员,能用道具扮演各种角色?”
“不是,他不用道具,也不仅是个演员。当然他可算是个伟大的演员,但那不一样。重要的是他能够转变自己,变成极为相反的角色。身为一个伟大的演员,使他能够掌握住所有在行为上使角色生动的微妙细节,我们可以说他能够自在地扮演任何角色,就像你换衣服一样容易。”
我殷切地要唐望告诉我更多有关他恩人的变身。他说,有人教导胡里安如何做成这些变化,但若要详细说明,会牵扯到其他故事。
11
“当nagual胡里安没有变身时,他是什么模样?”我问。
“可以这么说,在他尚未成为nagual之前,他是削瘦而结实的,”唐望说,“他的头发浓黑卷曲,鼻子长而直,有一口坚固的白牙、椭圆形的脸、坚毅的下巴、闪亮的黑眼睛。他约五尺八寸高,不是印第安人或墨西哥人,但也不是白种人。事实上,他的长相不像任何人种,尤其在他的晚年,他的肤色不停地改变,从深色变成浅色再变回深色。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个淡褐色的老人;日子久后,他变成一个白皮肤的年轻人,也许只比我大几岁,那时候我是20岁。”
“他外观的改变十分惊人,”唐望继续说,“但内在心态及行为的改变更为惊人。譬如说,当他是个肥胖的年轻人时,他很轻浮,很好色;当他是个瘦巴巴的老人时,他又自私又小气;当他是个肥胖的老人时,他是全世界最苯的笨蛋。”
“他从来不是他自己吗?”我问。
“不像我是我自己这样。”他回答,“由于我没兴趣变身,我永远是同样的摸样,但他完全不像我。”
12
唐望看着我,仿佛在衡量我的存在。他微笑着摇摇头,爆出一阵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我问。
“事实上,你仍旧太古板与僵化,无法欣赏我恩人的变身与其伟大的效果。”他说,“我只希望当我讲述时,你不会被迷惑。”
“为什么要把nagual叫做恩人,而不是老师呢?”我紧张地问。
“把nagual称为恩人是表达门徒对他的尊敬。”唐望说,“nagual能使门徒身上产生一种极强大的感恩心情,毕竟,nagual塑造了他们,并引导他们进入无法想象的境地。”
我说,我认为教育是一种最伟大无私的利他行为。
“对于你,教育是在谈论模式,”他说,“对巫士而言,教育是nagual对门徒的作为。他为他们轻触那宇宙中至高无上的力量——意愿,那是造成事物改变以及维持不变的力量。Nagual能聚集这种力量来引导门徒。若没有nagual这种塑造人格的意愿,门徒就不会经历到恐惧与奇妙。他们将无法踏上一次充满发现的奇异旅程,而只能学习到某种技能,只能成为医师、术士、占卜者或神汉等等。”
13
“你能为我解释什么是意愿吗?”我问。
“了解意愿的唯一方法是,”他回答,“要通过意愿与一切有知觉生命之间的一种活生生的联系来了解。巫士把意愿称为无可描述、力量、抽象、nagual;我比较喜欢称呼它为nagual,但这会与恩人的头衔混淆,所以我把它称呼为力量、意愿、抽象。”
唐望突然停止解释,要我安静地思考他的话。这时天色已暗,四周无比寂静,这种安静并没有使我更专心,反而使我兴奋,无法保持有条理的思考。我试着专心思考他所说的故事,但却开始胡思乱想,最后我进入了梦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