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美食面茶是用面粉炒熟制成的。因面茶耐吃,所以炒制面茶,每次用一二斤面粉即可。小时候,我常在灶边看母亲炒制面茶。把面粉放至锅中,用文火慢炒,炒到面粉由白变成嫩黄,冒出香味了,那大致就熟了。讲究的人,先把面粉在锅里蒸熟再炒,这样炒制得快,面茶的火气也小点。刚炒制的面茶应放一段时间,让面茶的火气散了再吃,这样不易上火。吃面茶也有一定的讲究,舀一二调羮的面茶粉放在碗里,加点白糖,然后用滚烫的开水,边冲泡边用调羹不断地搅拌,把面茶泡发了,一二调羹的面茶粉就冲泡出一大碗的面茶,如果再加一小勺的葱头猪油,又香又甜,美极了。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个物质馈乏的困难时代,尽管是面粉制作的食物,但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不仅要用粮票,还要有闲钱才能买到面粉,因此,能吃上面茶,不仅是奢望,也是奢侈。我家因为父亲在粮站工作,能够买到面粉的优势,才有机会经常吃上这样的美食。1980年我读高二那年,面茶成了我挑灯夜战备高考的主要点心,既方便又经济,更可口。
我喜欢甜食,对面茶也就一直情有独钟。它不仅伴我备战高考,而且也成了我四年大学生活的必备美食。每学期初,母亲都会炒一大包面茶让我带到学校,这样的美食也受到同学们的喜欢,课余间,我们常在宿舍冲泡一大碗共同分享,其实每个人也就吃上三五调羹,但大家都吃得不亦乐夫。大学毕业四十年了,那欢天喜地的吃、其乐融融的闹,依然历历在目。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社会进入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了,经济发展了,物质丰富了,自己能挣工资了,经济独立了,闲暇时间的食物链也就拉长了。初涉社会的青年学会了喝酒、抽烟,那面茶在我的小吃食物链中逐步被边缘化,取而代之的是手打面、牛肉丸、鱼片,花生、皮蛋、啤酒。八十年代在老家工作的那几年还偶尔吃吃母亲炒制的面茶,但九十年代调到县城工作后,就再也没有吃过面茶了。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又惦记起那年代久远的面茶,那是因为看了汪曾祺先生的《面茶》一文。“面茶是糊糊状的,颜色嫩黄,盛满一碗,撒芝麻盐,以手托碗,转着圈儿喝,——会喝茶汤的不使勺筷,都是转着碗喝。”显然汪先生所描述的面茶与家乡的面茶,尽管都是用面粉炒制的,但大概是因为南北地域的差异,人们饮食上的习惯不同,最终炒制出的面茶,在口感风味上也不尽相同:一个是咸食,一个是甜食。
面茶应该是家庭自备的美食小吃,因此在北京的超市、菜馆,就自然无法没有买到、吃到汪先生所说的面茶,这多少有点遗憾,但终因汪先生说“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有一点芝麻盐的香味,如此而已。”我也就彻底放弃了品尝它的努力。但对渐失于岁月已久的家乡面茶的遥思与日俱增,那隐匿于灵魂深处的家乡面茶所特有那又香又甜的味觉被骤然唤起,于是我决计立即回家,让九十七高龄的老母亲教我炒制面茶,品尝家乡的味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