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街上的女人(一)

作者: 漾湉 | 来源:发表于2020-01-01 13:45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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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弗朗西斯在婚后出轨了,我可没这待遇!”这是爱玉最常说的一句话。

      爱玉出生在江南,是个长相标志传统的水乡女孩,她出生在村里的大户人家,在当地生活还算富足。只可惜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姑父有能力她,就这样她顺理成章的让给姑父接管。

    姑父在1980年有幸留学海外,那时他才二十出头,毕业后回来学业有成,可惜却因为人脉,时政还有自身古怪脾气等等问题没能攒得了一官半职。只好回家乡任教,后来托关系找人与现在的妻子约会,为的就是爱玉家的资产,姑父不笨,不光让爱玉的“姑母”对他死心塌地,还自学经商有了些许成绩。

    不过,爱玉的爷爷奶奶很传统,起先责怪女儿不要别村的富家宅邸,看上个在城中没出息回乡里瞎折腾的笔筒。可这姑父也不光是个腐朽的笔筒,心思巧的很,自愿放弃姓氏入赘宅院,斩断了自己的根,除了每月寄点钱给城里做工的父亲,就再也没有什么让岳父母觉着出格的事。或许是遗传,或许是不幸,又或许是冥冥中的巧妙安排,当姑母得知丈夫婚后全然为了钱财而活后,抑郁难堪,才三年光景就害了肺痨走了,他们有一个子嗣,是个虎头虎脑的胖男孩,据说出生时有九斤四两,按理说瘦弱的姑母也不太可能生的出那么壮的孩子,再说她曾经还在结婚前流过产,这确实也是爱玉祖辈们同意姑父入赘的一小部分原因。

    村人人嚼舌根的能力堪比二十世纪的哔哔机,简直比电视广播新闻媒体还要厉害百倍,各种留言传出来,什么姑父婚后拈花惹草啊!孩子是捡来的呀!姑父本来就是留在海外的陈家子嗣是来克家的等等一长串流言蜚语传遍了大街小巷,至使陈家人整整蒙在家三个月就是不敢迈出一步,还好有老保姆和管家这俩人都是精明的很,对爱玉呢?又是万般顺从和蔼!

    姑父庆幸爱玉的祖父母早就逝世了,不然还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在妻子走后立刻接管了爱玉。那时她还未及髫年,水灵的大眼睛,豆浆似的肤色用粉妆玉砌来形容还怕失了三分韵动的灵气。而姑父,自然是不敢再娶别人,专心赚钱养着自己的儿子和爱玉。

    而村里的人们也时常背地里谈起这桩闲事——爱玉的姑父姑母明明就是假结婚!孩子不可能是姑母生的!

    可无论闲话传的有多真、多深、多神,每次那个水灵灵活泼泼的囡囡东张西望屁颠颠跑过来时,每个人的脸都又变的和蔼可亲,笑的是那样欢喜。平常僵硬的庄稼的布匹脸一下子被春水滑润,一个个都笑着抢着逗乐这个天真女娃,生怕她在宅子里吃什么陈酸苦。

    就连村口讨钱的乞丐也会拿今天刚要到的馒头一点一点地撕开喂给她些。

    爱玉起先不接受,可又劝不下好意,最后没办法总是从家里拿来两个大馒头给他才觉得没占便宜。那是她央求从小照顾她的保姆李妈做的。而那个胖小子,每次都要向他爸爸去告状,还好姑父不在意,有时还笑着让保姆李妈多给爱玉做俩馒头。平常他们家都是只吃白米饭的,馒头比不上,基本不太做。

    水乡历经春分谷雨,在殷红的乌桕叶的摩挲下淌走一件又一件二十四节气,爱玉越长越大愈来愈美,而姑父从她脱离豆蔻开始便让她学着读英语,偶尔还会用荷兰语跟她讲大洋那头的故事,爱玉听的很入神,也没辜负这身好模样,学习英文照样快速流利,有时还会讲几句荷兰语,这两种语言是较相像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江南的潺潺声越来越浅,月亮也不及从前的亮圆了。爱玉每天听从姑父的话苦学英文,累了也不肯休息太久,玩的时间更是没有了。知道些情况的乡人,经常把这当茶余饭后的笑话,一起讲讲入赘秀才的闲话好像是永远不会腻烦的事。

    而那些晓得详情的却只肯闭嘴唉声叹气,继续弯腰过着苦日子。  有时他们也会在锄地时长吁短叹一声——这姑娘要一辈子绑住喽!

    后来,不知道姑父犯了什么毛病,整天逼着爱玉念英文,教师不用请,他自己就能教到毕业。等长到十七八岁的年纪,已经活脱脱成了个江南美人了!她不是肤如凝脂,而是肤如润玉色的生豆浆,不是体态窈窕,而是纤细却凹凸有致。而最最重要的,是她操着一口难得的英文,使得村人对陈家的看法又新了一步!

    除了每日练习英文,姑父好像从来都没去管过爱玉生活的情况。大多时候都是李妈一人在照顾。这个女人说来也是有些可怜,是爱玉父母在世时就到她家帮工的,据说年轻时长的还不错手脚麻利做事快捷根本不用东家操心。而现在,她虽然不存风韵可干活的手脚却依旧,而且似乎也越来越勤快。虽然年老比不上年轻,但李妈脸上的精明却是一直摆着不变的。

    爱玉有时念着英文开小差时会想起来,李妈来的时候好像正好是姑父到家里的后两天,难不成是他带来的?应该没那么巧吧!

    姑父对待孩子的观念好像是一视同仁,又不尽相同。他的孩子陈柘荣(跟爱玉祖辈姓)的身体状况好像从来都没引起过他的关心,更糟糕的是他不光要柘荣背诵村里不常见的英文,还拿出一堆发黄的旧书让他读。爱玉曾捂着鼻子忍住酸腐气小心翻过两夜,全是看不懂的古文,问姑父姑父说那是繁体字,她不用去学,既然这样爱玉也就没再去在意这些东西了,毕竟,那股酸味儿她实在受不了!

    她专心学习英文,和李妈到镇上的图书馆借了不知道多少次书,李妈裹过小脚,走起路来极不方便,可姑父一定要让陪着才放心,自己又整天窝在房里做着不知道什么研究,爱玉只晓得,总有个瘦老头三天两头地跑过来给姑父送书,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害的她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片干瘦的影儿没啥其它映象!

    不知道是不是西方的书籍特别主观化,特别崇尚自我和独立,爱玉的秉性变越来越高傲,脖子腰背挺的笔直,明明穿着宽松的衣服却像束上了中世纪的腰带和裙撑一样!她假借阅读英文的名义借了许多未翻译的英文名著,反正自己有正当借口姑父也不理,她便尽性念起这些外国作品来《简·爱》,《傲慢与偏见》《呼啸山庄》她全看过,而且都是崭新的未译版,她靠着五六年的英文学习基础加上一本英文字典自己翻译,译完后拿铅笔写在纸上,这些纸都是问陈柘荣借来的上好宣纸,是他练书法要用的,被爱玉拿了不知道有多少。

    说到陈柘荣,这五六年过去了,他虽然还是长的壮壮的身材魁梧,可却多了许多书生气而且又有别于一般都书生,宽大的肩膀一米八几的身材还有那张高颧骨的标准国字脸让人觉的安全!

    每次爱玉去要宣纸他都略显痴傻地笑笑,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看指指远处椅子上早就裁好的一沓长方形的白纸,微笑着又低下头去练自己的字帖。爱玉自是拿了便走,太熟悉了都不用说声谢谢。

    过了三年,姑父总算把时间花在了外头,不像往常一样天天蒙在屋子里做着类似炼丹修仙似的活动了。他把注意力放到了交易所,凭着这几年年的研究再加点运气,他居然把砂糖的生意做的兴隆。他知道北方人难得的就这些甘蔗甜菜萃取的东西,他们那儿有雪,可是却少了许多甜,于是他便亲自带了一伙人把交易所里换出来的甜丝丝的雪带到北方,还好那会儿开放了自由交易,也难怪他憋了那么久才肯出来!

    家里的伙计本来都快要只剩零星了,这会儿知道东家发了横财,连刚卷铺盖走的都急急忙忙地溜回来跪在地上央求管家再收留,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子笔挺很精神,不是本村人念过几年书,是姑父接管家里事闻声来应聘的。家境一般无儿无女一个鳏夫,人们曾经撮合他和保姆李妈在一起但只要提及这件事他的脸顿时会气的比西红柿还要红,红黑色老年斑一块块的,好像块块在呵斥着人!吓的媒婆或者好事者都不敢再提,也都劝别人别提,不过奇怪的是,他在村里口碑很好从来没有什么除此之外的蜚语在村里晃荡。

    姑父从北方回来后挣的盆满钵满,一路高兴地买了酒菜招待伙计。村里人都集到村口观望,都想跟这位又兴起家业的大老爷攀个亲或者分杯羹喝口汤也好。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一回来就给自己的儿子和爱玉办了场婚礼,爱玉自是不从,但也没办法她身无分文根本没有去处。姑父骗她说只是为了避避乡人的风头,他们再过一年就要搬到荷兰去,姑父在哪儿跟洋人做了桩生意。她这才妥协,规矩是决不许洞房,只是为了避过风头到荷兰去。

    婚礼办的十分喜庆,陈柘荣还是一样略显痴傻的笑着,爱玉迎合别人的恭贺,到了晚上,在花烛旁读自己的书。那时候镇上已经有电灯了,可大多数村里却连根电线杆都影儿都见不着。

  陈柘荣那晚也没有强迫爱玉,他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睡着就当自己不存在一样。

    这场假婚礼让爱玉有更多机会跟柘荣待在一起,渐渐的,她发现这个人并不像她从前所认为的是个痴痴的书呆子,相反的他身上竟奇迹般的显现出书生的儒雅风度,这和他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和脸上一贯的大男子主义态度一点不相像,她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既风度有内涵又让人极有安全感的男人,可她还是拒绝任何过分亲密的身体接触,像躲瘟神似的避开这些话题。

    姑父明明是读书人,可他却常常明里暗里劝柘荣就这样跟爱玉过下去,他单独对自己的儿子讲:“柘荣啊!你和爱玉从小认识从前因为我太苛刻,让你们有隔阂,现在你俩不是聊的挺好吗?我看呐我们就这样去荷兰好了,男人嘛,要多担待点……”

    说完,姑父给柘荣一坛上好的绍兴黄酒说:“拿去,晚上和爱玉夜读时可以喝上几杯,记得要温过,可以暖暖身子。”

    当晚,柘荣和爱玉便喝了大半盅,她们互诉衷肠,道尽了身在所谓福中的万般疾苦,第二日,爱玉醒来,发现自己赤条条躺在床上,她拉了拉被子什么也没说。

      一年后,爱玉乘船一路摇晃地跟着柘荣、姑父去往荷兰。路途中她不止吐过十次。可她没在乎,吃颗酸梅,继续笑嘻嘻得看着船上众人,倒是年近半百的姑父时常面色红晕,似笑非笑地瞟爱玉几眼,马上又回到手上的地图上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爱玉总算能离开随时摇摆的地基站到更稳当的陆面上去了。她憧憬地望着眼前完全不同的世界,跟随姑父走过街道,看那树、房子、人、服装、吃食等等完全不同,那么多新鲜事物本应全身心投入让眼睛忙不过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呕,一声,大清早的她又在房间呕吐,弄得酒店地板一塌糊涂。这样的吐不知道有几次,一连两个月,柘荣都担忧地看着她,帮她端东西,轻拍她的背帮她吐尽秽物,还有爱玉最爱的那就是拿来各种书籍给她来看。

    柘荣经常在一旁皱眉担忧地看着爱玉,时常轻抚她的脸庞,待到她看书倦了或者眼睛乏了,就念几篇现场翻译的文章给她。爱玉也问过图书馆到底在哪儿?虽然柘荣选的书很不错,但她想也自己去看看,每次问,柘荣都是低下头眼神飘忽不定地说着下次,下次我再带你去……

     

                    ——————未完待续

            (文章发布三周后莫名被封,无奈大改,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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