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

作者: 阳光红蓝铅笔 | 来源:发表于2019-06-27 16:53 被阅读186次

    刘思尚,我的老朋友,不辱此名,真的是很思上进。我们老哥们三个里,他最有钱,生意做得很大,算是我们镇上的首富了。他的养猪厂、养鸡厂和鱼塘加起来,有好几处,都在镇子周边。和他一起出门,坐豪车,吃大餐,感觉真是很有面子。他离过婚,却有四个儿子,当年交罚款可交了不少。

    王建强,也是老哥们儿,名如其人,在他的身体里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他永远坚持自己认为是对的东西。而且,讲话耿直而有力,一针见血的语言风格,经常让听的人会有些难以接受。他在部队呆过,退伍之后,也当过几年派出所的所长,退休就在家里呆着,媳妇过世的比较早,两个儿子都搬到了城里。

    我叫张有度,这名字我爸妈说,是镇上的一位老者那求来的。我自认为,我也很配得上这名字,我做事张弛有度,说话常是点到即止,即不得罪人又不显的唯唯诺诺。我原来是镇上的小干部,退休了,就在家里没事接个孙子上下学。由于我比较有时间,又比王建强要更容易讲话些,也比刘思尚要容易约的多,于是,镇上的一些认识的人家,每当有个大事小情的也都喜欢找我来主持个公道。

    我们三个人是我们住的这八台镇上的三宝。三个人总爱在一起,经常都是同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当然,我们在这镇上,也是相当的有头有脸的。镇上老的少的,没有不认识我们的。不知道怎么来的,大家称呼我们还不太一样,分别是刘总、王大爷和张舅舅。这称呼也不知是哪个年份上开始的,可现在已经成了习惯。

    人到了一定年纪,得闲的时候多,于是乎,就爱对一些事儿进行琢磨。这天,我们三个在澡堂里泡澡,来的很早。三个人不知道打哪儿聊着聊着,就开始回忆起了我们风华正茂,义气风发的那些个年头儿。

    老王说,当年,他在部队是他最骄傲的日子,军旅生涯让他成就了更刚毅的性格,也更能分清世界上的黑与白,善于恶。在派出所工作的时候,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风格,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是,自己心里踏实,感觉无愧于天地。我搭腔说这事儿,他就太较真,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黑和白,这白天黑夜还有个清晨和黄昏过度呢,世事都是要讲客观的条件的,不能一刀切,这镇上的人看到他都怕。老刘笑了,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黑的,什么是白的,他认为,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就是对的。当然,他也不会去对别人故意使坏,虽然不耻于故意去陷害谁,但是他认为在做生意的时候,多占些便宜,也是自己的本事。

    三个人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可没多久,这场面就激烈了起来。老王说,老刘的这种想法和作为,就是典型的商人,正所谓无奸不商。大多数人其实从心底下就不喜欢他这样的人。而我这样的,就属于和事老,什么事也给不出个谁对,谁错,永远是谁都有责任又谁都有理。如果天下事都让我给管了,那不乱成一锅粥啦?

    老刘对老王的态度表示不宵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因为有钱,所以,才有面子,放在小时候,家里穷的铛铛响的时候,大家都因为他个子小,叫他小墩子,现在哪个还会这么叫的?这面子,就是要一点点挣回来的,这财富的多少就是关键。至于老王说到我的那些观点,老刘表示认同,说我太过于圆润,都没点子棱角。不过,他认同我说的,世界上的事就没个绝对的黑白之分。

    我听完他们两人的意见,笑了笑。我坐到了泡池的边上,和他们两个讲起了我的道理。我认为,这世界上的事儿,都是要讲究个环境,这道理却没有放逐天下皆准的。老刘现在出门特别有面子,有好车,有洋楼,穿的戴的,都是贵重物件,这种面子,在当下它就是管事儿。可翻过来想想,要是放在过去那个特殊的年代,这种的就是人民的敌人,这叫资本主义。不过,现在,不得不承认,跟着老刘出门,这面子上就是要比跟着老王出去光的多。正是因为老王总是黑个脸,见到看不惯的就一定要管,所以,大家没事儿都躲着他走。而我却走到哪儿,都有人给个薄面,这才是真的面子,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怕我,而是人家心里都是真的喜欢我这人,认我讲的理儿。

    老王忽的从水里站了起来,他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刚正,那些心里有小九九的人才不敢和他正面的打照面儿,是怕他们没了面子。看到或是听到谁做了什么错事,坏事,他一定会说的,不留情面。这种直接打坏人的脸的方法,才让大家更给他面子,他这面子,是真的正大光明的人都喜欢给的。哪能像老刘,靠过来的人,都是看着他的钱,那是毛爷爷的面子,哪里是老刘的面子。于是我的面子,全都是自己讨来的,根本算不来是别人给的。

    老刘听了哼了一声,把毛巾往脸上一盖,躺进了水里,憋了好一会儿,才从水面浮出来。呼了一大口气,然后轻声的对我们两说,谁也别说谁面子大,咱不行,就来比试一下。咱都马上要过生日了,老王七月,老张你八月,我自个儿是九月生的,咱都办个六十五的寿宴,看看谁的席来的人多怎么样?他说话的时候,底气特别的足。我和老王半天没说出话来,这根本不用比,当年老刘小儿子结婚的时候,也是他生活刚作到风声水起的那段日子,全镇上连同周围十多个村的人都来了,边着摆了三天的流水席。

    我冲着老王说,你看,这叫财大压死人,这么个比法儿,咱两都不用比,一定输呀。老王猛力的点头表示同意,接着他提出来一个方法。老王的法子,是我们三个人都出面,去对镇上的三条主道,城关大道、西关大道和南大街进行治理,三个人靠自己的能力,去说服这街上的商户和小贩,不许他们在大道上乱摆乱放,占道经营。谁把一条街清出来了谁的面子就最大。

    老刘突然被水呛的咳嗽了好几下。我知道他是想起这些街上,都有他儿子们的店面,其他人家就算同意了他的意见,儿子们不会给他面子的。儿子们带着不同意,别人家就有了口实,这种事情,他一定是办不成的。我掂量了下自己,如果去到这南大街,还是有可能的,因为我在这街道上住了几十年,如今要是去和邻里街坊们商量,我猜他们应该会给个薄面的,不过,这要一家一家的去说才行。我又想想老王,他一定是走到街上,看到谁家放了东西占道,直接就开骂,把人家叫出来,一定要清了才是。其他家一看,都不愿意去招惹这得理不饶人的执拗老汉,估计不用两个小时,一条街就得清出来。

    不成不成,我连连说这方法不好,太扰民,好像我们三个搞的像恶霸一样,我们又不是执法部门,凭啥去这么做呀,不合理,不合法的。老刘点头表示同意,我看着老刘的脸,想到了另一个方法。我的建议是,让镇上的宣传部门做个评选,评出镇上受尊重的退休老人,大家不计名投票,这样最公平,谁最后得了这个奖,那必然是这镇上最有面子的人,这准没错的。

    我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就明白了,我这一招,一定是戳中了他们的痛啦。老刘转着眼睛在盘算着自己会有几成的胜算,我估摸着,他可能在想,如果花钱拉票是不是可以?老王昂着头,撇着嘴,连哼了几声,我猜出来,他一定知道自己平时快人快语的得罪过多少人,这不计名的投票,肯定是没几个会投给他的。

    这个话题的争论,一直从澡堂子里,继续到了老刘小儿子的饭店。太阳要落山了,走到了镇小学的门口,我们要分别往三条不同的回家的路上走了,虽然都想说服对方,可终究还是没个结果。老刘的车停在了学校门口,我和老王就要下车了,老王的家在学校南边,我要在校门口接孙子下课。老刘突然接了个电话,是儿子打来的,说家里养猪厂里像是闹了猪瘟。我们两个关切的问了下情况,却也是帮不上什么忙。

    第二天,从电视上看到,县防疫站正式宣布了这次猪瘟的严重,所有的养猪厂都要被临时的关闭,生猪全部要紧急屠宰并销毁。我正要拿起电话打给老王的时候,他的电话先拨了过来。他说这下估计老刘家的生意要麻烦,这损失得多大呀。老王建议我们两人都去老刘家看看,能不能出上什么力。

    刚到门口,就看到有几个人在和老刘争执着什么。原来是饲料的供应商和药品的供货商,要求老刘现在就结算完这一年的货款,老刘正在和他们谈延缓一段时间的条件。等他们走了,老刘一屁股就倒在了椅子上,差点晕了过去。原来,今年头上,他看到猪肉的行情看涨,就把大部分的资金放到了养猪上,刚贷款把养鸡厂给改成了养猪厂。这眼看快要出栏的生猪,一下子全部都被销毁了,损失惨重,可能会导致他直接倒闭。

    我们两个人把家里的几十万都凑给了他,但是,钱还是不够填补窟窿的。老刘的几个儿子此时却都自称家里资金也困难,拿不出多余的钱来,那小儿子还要老刘把这一年的饭钱快点给结算了。老刘病倒了。老王在医院里,把老刘的小儿子给打的不轻,他感觉,这儿子就是不孝顺,没良心。结果是,老刘的儿子报警,虽然老王争辩他是对的,可还是被关了起来,拘留了半个月。

    我帮老刘和那些供货商、建筑队去谈了一圈儿。先是说明大家都是同个乡,平时的生意来往也很多,宽限一年半载的,也应该算是合情合理,至少给老刘个面子。可是,没一个把这面子给了的。于是,我把自己抬了出来,系数这些人的亲戚朋友中,有没有求我帮过忙的。人找了一大圈儿,可是,这面子也一样没给我。

    老王出来了。在老刘的病床前,我们三个人时不时的碰碰眼神,却谁也不说话。护士进来了,拿着交费的账单,我连忙把她拉了出去。这护士是我家表亲侄女儿,我和她说,让她给个面子,先宽限一两天再说。小姑娘为难的表情和一句医院的规定,又把我的面子扔到了地上。还好,老刘的小儿子也算是还有良心,晚上帮交上了住院费。

    这天,突然镇长来了医院,他对我们说,这次的猪瘟,给农民带来了相当大的损失,但是,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县里接到省里的通知,要求尽快把养殖户的信心重新树立起来。并且,这次之后,猪肉的价格出现了大涨,未来的一年是完全可以弥补掉现在的损失的,希望老刘可以振作起来,把猪再养起来,镇里会协调银行方面进行全力的支持。等老刘出院了,会在他的养猪厂招开一个动员大会,对全镇所有养殖户进行一个动员大会。

    老刘拉着镇长的手,颤抖的说,非常感谢党和政府,感谢领导们的关怀。这事儿,对老刘来说真的是柳暗花明的转折,让他感觉到枯木逢春一般的,我们看到了他脸上久违的喜悦之色。镇长走了,我们三个老家伙激动的相拥在一起。

    老王突然问了一句话:“唉,我问你们,这事儿,算是谁的面子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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