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气,一个最简单的病,治起来却是非常费劲。
也记不清我这脚气是从哪一年得的,那时候已经学会了游泳。脚很臭,老痒痒,在澡盆里泡得时间一长,前脚掌后脚掌皮肤就发白,脚丫子也溃烂,用手一挠,那些发白的皮肤就纷纷掉了下来。他们说这是脚气,要用污泥来治。
中午我睡一会儿就早早骑车到神头那个喷泉处,找一处有淤泥的地方,这淤泥是发洪水冲到河边处的黄泥地,光脚踩在上边,原地“斗”泥,越“斗”就越往下沉,后来两只脚就深深陷进了淤泥中,这时两腿继续做上下运动,你的身体就又慢慢往下沉。太深了,脚就很难拔出。拔出双脚,继续“斗泥”,反反复复地做,说是可以消灭掉脚上的真菌。
那年我就这样天天给自己治病。
那时神头洪水河还没有“改造”,这个神头大桥也是我父亲和一些“牛鬼蛇神”在“文革”那年建造起来的,造桥的木料就是拆了神头三大王庙,还有朔县的“三官庙”,两座庙的拆毁,我父亲都参与其中。那时的父亲是在神头纸厂担任厂党委书记,是一把手,也是“走资派”,是斗争的对象,除了戴高帽、游街、开批斗会,还要参加劳动改造。当时的“贫下中农”是不能拆庙的,这些“缺德”、“晦气”的事儿只能是留给那些“地富反坏右”来干。
为了治脚气我天天从这座大桥经过,常常想起我幼年时的一些事。那年神头发头场大水,河道里常常冲下一些煤矿里的煤炭,当地人叫:“河碳”,这河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光光的,在水的冲刷作用下,棱角都被磨去,变得圆圆的、亮亮的。我们便捡了去回家烧火做饭、取暖用。
那时烧的很缺,我母亲为了鼓励我们多捡煤核儿(当地人叫:撂碳),每箩头奖励一分钱。那时,神头造纸厂烧锅炉,天天都往河沟里倒炉渣,我们就爬在那灰坡上抢,很烫手,但也不怕,为了能多捡一些撂碳,我的手上尽是水泡、还有老茧;水泡是被热灰和燃烧着的煤渣烫的。
洪水河一发洪水,我和几个小朋友就去“坐浪”,坐在浪头上漂那么一二百米,玩得很开心。到上课铃声响起我们几个泥头泥脸的孩子们奔跑着闯进教室,被老师抓住罚站。
文革开始前,我们是在神头纸厂前的房子里住了二年,我不知那房子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反正,后来我们家是搬到了西神头,在这个村我们又住了三年。
我记得,我们家在西神头住,我读小学,夏天我从西神头走至东神头上学,我是不穿鞋的,光脚踩着小石子,很烫;硌脚,我也不怕。那时候,不记得有脚气。
十七岁插队,我都没袜子穿,光着脚板在沙土地里拉动轱辘。母亲那时给我做了一双“千层底”家做鞋,方口的,结实、透气,鞋底很厚。鞋坑里常常有土,磕磕土,把土倒出,盘腿坐在炕上,吃着窝头就着酸菜。
那时候的脚板常常踩在黄土地里,也没有脚气。
当上了班,挣了钱,就讲究起来,买来绵软的鞋套在脚上,冬天穿尼龙袜、夏天就穿丝袜。
“斗泥”斗了二年,来年夏天脚气还是很严重,我就又从药店买来“达克宁”,挤到脚丫子里,天天涂药,脚还是有点痒,这样又用去了三四袋,还是不见好。我又到药店去泡“药脚”,还花五十块钱做“足疗”。
在三泉湾游泳,先脱了鞋袜,我要在土地里走走。我看到那个党忠他也是光脚在土地上走,他说,自己住得楼高,不接地气,长期会生病的。这不,他天天来这里“接接地气”。我很怀疑,难道他也是和我得了一样的病?脚上起了“足癣”?
电视广告里常常播放“足力健”,老人鞋,是由张凯丽做代理,我也想买一双,到店里我试了试,立刻感到它不适合我,——太热!
脚在鞋里捂久了就发臭,今年坐老偏的越野车去旅游,我就把那发臭的脚“晒”在外边,一车四人,你说让人讨厌不讨厌!反正我的脚捂在里边难受,“晾晒”一下,跑跑气味,我的脚还舒服一些。嫌臭就把车窗打开。不过后来我还是提前换上了“一次性拖鞋”,这样坐在车里,脚也不太臭,别人闻不出。我的脚也自然一些。
在今年上半年,我去旅游,和住到一起的山东老汉,那是一个爱干净的老汉,他是容不得我的脚气,让我把鞋子放到屋外的空调上,我担心夜里的风,会不会把鞋子吹到楼下?会不会下雨淋湿鞋子?第二天,我一进屋,就把鞋子脱到外边,放到楼道里吹着,然后立刻将臭脚冲洗。他说我的表现很好,我受到了表扬,也就更加注意自己的脚。我是不穿袜子的,一天走两万步,翻山越岭,脚上都打起了水泡。旅行很艰苦,最遭罪的就是我脚板了!我最害怕穿旅游鞋,换成布鞋也不行,最好是拖鞋。在火车上、汽车上我总是穿拖鞋,爬山走台阶我也是喜欢穿拖鞋,只要不捂脚,我的脚板就很幸福。
按说天天游泳,我的脚会很舒服的。可晚上在电脑前坐着坐着,我的脚丫子就又痒起来,这时,我就把热水器调到五十五度,——用这样的水来烫我的脚,杀死那些真菌,我的脚板也就又舒服一会儿,不痒了。
有时也懒得去烧水烫脚,每当脚丫子痒的时候,我就玩游戏,集中精力去拼杀,诶,这时你就感觉不到痒啦!我就想:痒,其实是一种心理疾病,一种心理感觉。你不去想它,它,也就不复存在!
看来用意念也能控制脚气!关羽不是用下棋来“忘记”“刮骨疗毒”所带来的痛苦吗?!
天天都在治疗我的脚气,在三泉湾下水前,我要光着脚踩踩土地;游完,再上来,我再用脚踩踩细沙土,尽管脚上踩满了黄土,可回到了家,时间一长,脚上溅了水就又潮湿起来,那真菌就又在脚丫子里迅速繁衍起来……没办法,我只好带些细沙土回家,一旦发现脚板不对劲儿,就赶快踩一踩那些沙土。
今年我发现我的右脚小拇指的指甲发了灰,——这就是传说中的“灰指甲”?听那电视广告里讲:“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俩!”我也不去管它,那电视广告里的药,我也不去买它。我知道,那病不是那么容易能治的;我还知道,治病要靠自己。
现在我已经六十六岁了,再过几年,我的脚气大概就没有了,因为脚掌的汗腺退化,脚板不会永远潮湿下去,到时候,真菌也失去了生存的土壤——脚板就不再出汗、发臭。恐怕那时候,我的脚板反倒是需要“保温”、“保湿”了。10:41 2023/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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