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⑨章:我和我的脑
自我意识是个幻觉,但我们因相信这幻觉而生活得更好。
9.1我们的意识与我们的脑(意识难以通过试错精确定义)
有意识的心理活动和意识不到的脑活动区别何在?用来判断“是否意识到”的“我们”究竟和脑是什么关系?“意识”到底是什么?该怎样定义?
最大的问题是“意识”的定义太模糊了。
首先要先说明我们的心智是如何定义一个事物的。
如前文所述,脑靠检验一个事物的关键特征与哪个先验模型一致来识别它,如果都不一致就会调整旧模型,构建出一种新模型。为了方便交流,我们会给一个新模型添加一组只包含几个音节或符号的新特征要素,让我们只用检验几个音节或符号就能将他人脑中的模型和自己脑中的模型对应起来,跳过检验实际事物的繁复过程,这组新的特征要素被称为名称,与名称相对应的模型的识别特征就是自然概念。(语言能够塑造思想,因为我们是用语言去思考的。使用孤立语、黏着语或屈折语的人在学习一种新逻辑的过程中表现存在差异。而各国儿童在思考时都会更多地想到画面,他们的表现也与成人不同。)
问题是我要怎么知道你口中的“苹果”的概念和我口中的“苹果”的模型相同呢?
通过给相同的体验命名的方式。比如说,当我拿到我定义为“苹果”的物体时,我可以拿给你看,同时说出“苹果”的发音。但“苹果”的发音既可以指代我手中的这个物体,也可以指代我将这个物体拿给你的这个动作。同时,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苹果,也就没有完全相同的体验。究竟是这个物体的那些特征决定了它是“苹果”呢?
自然概念和其它模型没什么不同,脑仍然使用了“大胆试错,知错就改”的建模方法。就像婴儿刚学话时见到每个人都可能叫“妈”那样,所有可能性较高的刺激都会被预测为“苹果”,这被称为刺激泛化。但是之后妈妈会去纠正婴儿,告诉他什么人不是“妈妈”。随着检验次数的增多,大量的错误被排除了,“苹果”的模型愈发精确,人会变得只对苹果特征产生面对苹果时的特有反应,这被称为刺激分化。动物在接触到有价值的新刺激时会先将对该刺激的反应泛化,然后再分化反应,巴甫洛夫早在狗的条件反射实验中就发现了这点。(事实上许多动物的语言能力都很强,只是交流形式和我们的区别较大。)
为了避免繁复的试错过程,增加交流的准确性,我们利用一些已经共享的特征要素的模型(我们曾提到过,这被称为图式)对各种事物模型进行精确定义,这些定义被称为人工概念。每个人对同一个抽象事物(比如自由、平等)的自然概念可能会因个人体验的不同而差距极大,但借助检验某个模型是否符合人工概念中特定的抽象特征,我们可以将不同的个人体验统合成一个特殊模型,以便在缺乏相同的个人体验的情况下理解彼此的精神世界。(可惜的是,这些人工概念不仅不统一,还复杂又难以理解,导致大多数人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现在我们就知道为什么很难给“意识”下定义了,因为“意识”的概念无法泛化也无法分化。尽管的确存在着许多种“意识”的人工概念,例如“意识是人们在脑中构建内部或外部经历映射的过程”,但心智无时无刻不在体验意识,无法通过试错将意识与其它模型明确区分开来。我们对做梦、催眠等改变了的意识状态的体验与清醒时也并无本质不同。能够靠否定来精确意识定义的是没有意识的体验,但我们能够知道昏倒之后是什么感觉吗?(人因濒死陷入半昏迷状态时,他的脑可能会出现一部分正常活动会急剧减弱,另一部分则会异常地增强的特殊情况,此时的濒死体验似乎和平时有很大差距:他们可能会出现像橡胶手错觉那样的灵魂出窍的体验,可能会做梦但是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处于现实之外的场景中。有一部分心理学家正以可控手段让人们进入近似濒死的状态研究这些。)
虽然无法准确理解意识,但借助先进的脑扫描和计算机成像技术,我们或许可以检验意识的某些特征,拼凑出意识的全貌。
9.2搜寻脑中的意志(背外侧前额叶皮层在我们自由选择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脑中是否有和意识对应的脑区呢?这个问题仍不好回答,但认知神经科学家找到了与意识的特征之一“自由意志”相对应的脑区。
自由意志的概念并未统一,大体上讲,自由意志是我们在能做到某件事的前提下主动选择是否做这件事情的能力,是意识的主动性的体现。比如一个人有不借助工具飞起来的意愿,他从悬崖上跳下去摔死。因为他没有飞翔的能力,所以“选择飞翔”与否与自由意志无关,但“选择从悬崖上跃下尝试”就是自由意志的体现。(举个例子,当你没有反击的能力,你选择原谅就是屈服;如果你使自己强大到能使对方万劫不复却没有出手报复,这就是高贵的意志。)
3.3中的本杰明•李贝特主持的举手指实验证明了心智对自由意志的体验是一种错觉,做出自由选择的是脑。那么是脑的哪一部分做出了选择呢?
克里斯·弗斯(希望你还记得他是谁)利用脑扫描仪定位了与自由选择相关的脑区。他先让参与者在被碰到手指时举起被触碰的手指,参与者没有选择权,再让参与者在被碰到手指时选择举起自己想举的手指,这样发生变化的脑区就必然和自由选择有关。他发现背外侧前额叶皮层在第二组实验中变得更加活跃。
其它许多实验表明背外侧前额叶皮层在做选择时发挥了重要作用。如果脑前叶受伤,患者可能会失去做出选择的能力,变得要么对所有刺激不做反应,要么对所有刺激都做出反应。(无法分清事情的重要程度而全部依次处理也是病症的表现。)
这是否可以说明背外侧前额叶皮层就是产生“自由意志”的生理基础呢?
9.3选择由谁做出?(我们体验到的自由意志可能是脑构建的幻觉)
想要确定自由意志的生理基础,首先要精确“自由意志”的概念。检验意志是否自由有两个标准:是否有实践选择的能力和实践的原因是主动选择还是被动顺从环境。
在克里斯·弗斯的实验中,参与者通过选择举起哪一根手指来展现自由意志。但是参与者有选择不举起手指的自由吗?
如3.3所述,本杰明•李贝特主持的举手指实验证明了心智对自由意志的体验是一种错觉,做出自由选择的是脑。先不说脑的自由选择能力在哲学上是否符合自由意志的定义,脑真的自由吗?参与者被要求“感到有举手指的强烈愿望”时就举起手指,时间选择看似是自由的,但如果参与者三年都没有举手指的强烈愿望呢?(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这个实验很诡异,我们在平时会有什么都没发生就想举手指的愿望吗?)
很明显,参与者有实践“坚持不举起手指,然后被请出实验室”的能力,但是他们举起手指的选择到底是主动而自由地做出的,还是迫于社会压力假装自己有举手指的强烈愿望呢?别忘了,选择是脑做出的,而脑告诉心智的信息要远少于脑拥有的,脑还经常给心智假信息,我们往往无法意识到自身行为的全部动机。(换一个浪漫一些的问法,我们要怎么知道爱上一个人是因为他那天正好穿了一件自己喜欢的白衬衫还是他正开着兰博基尼?)
人无法孤立地生活在真空中,必然受到环境的影响,那么当选择受到环境多大的影响时,人的选择就属于被动顺从环境了呢?是否真的存在着超脱环境影响的“自由意志”呢?
如果仅就某一时刻来判定,人的确可以做出明显有违环境条件的有损自身利益的决定(“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吃你们一点东西”),这似乎表明了人的意志可以超脱环境影响。但长远来看,人可以超脱之前经历的所有环境影响,即个人经历吗?人可以超脱祖先经历的所有环境影响,即基因吗?
或许就像斯宾诺莎说的那样,“心灵内没有绝对值也没有自由意志,心灵的意愿是由一个因素来决定,而这个因素是由另一因素决定,然后再另一个,再另一个,就这样无限持续。人们会相信他们是自由的是因为他们了解自己的意志和欲望,忽略了致成因素”?
想要检验选择是源自自由意志而不是环境影响,就要检验我们每次处于相同情境时,遗传和个人经历是否不会迫使我们做出一样的选择。如果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就可以证明脑是拥有自由意志的。
问题是这种问题无法被实际检验,因为我们无法两次处于完全相同的情境。如1.4所述,即使是失忆症患者也并非什么都记不住,只要做出选择,我们的脑就会发生细微的改变,神经学家早已发现了这些变化的痕迹。虽然理论上脑的部分变化可逆,但找出两个在不同时刻完全相同的脑是不可实践的。
我们无法确定脑的选择是否自由,而意识是由脑活动引发的,脑做出选择的时点先于意识,所以,或许自由意志是脑构建的最大的幻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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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絮叨版和纯净版的区别何在呢?
絮叨版里有括号里的斜体字内容,纯净版里则没有。 为什么要有两个版本呢? 理由什么的实在编不动了,怎样都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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