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那些一句话的事情
文:我是素颜
现在,我躺在病床上。我说走,下地,咱到窗户口看看,我好像闻到春天的气息了。 可腿这家伙铁了心和我过不去,一动也懒得动一下。我又指挥手,给我锤几下腿去,看你还偷懒不?可手也罢了工,一动不动荡。这还了得,气不过,我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们想造反是不是?
痰没有落地,糊在了我的脸颊上,浓浓的黏黏的,真是恶心。
我老了,老到再也不能够动荡,只能够睡在床上等死,昨天,我曾经是那么的健康,想到什么地方,抬腿就走,腿脚利索的很,我还会开车,开上小车,油门加到120,蹭地一下就出去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去,牙齿和狮子老虎的一样,咬起东西来嘎嘣脆。
现在呢,胳臂腿儿都成了别人的了,不听我大脑的指挥。牙齿也落光了。饿了,我想吃东西,可他们说少吃点吧,拉上了不好收拾。
我口渴了,想喝水。我想喝水。人呢?都死光了吗?我想喝水。我知道,他们听见了,也会装听不见,嫌我心烦呢,怕我控制不住,尿到垫子上,还得收拾。老年人的尿骚味道沉,看他们嫌恶的表情就知道了。
别的地方动不了,我的脑子还能动,以前的故事,我都记得呢,我想起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情。我想起了当老师那会,遇到的一个孩子,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真是一个多嘴的孩子,每天一上课,就开始不停地说,比我这个做老师的说的还多,我故意装看不见,无视他高高举起的双手,他却永远有十二分的耐心,不停地向我示意,实在忍不住了,会大声地唤我:老西,老西。
好吧!你又怎么了?我无可奈何地问。
过去那些一句话的事情他便用根本听不懂的发音,说很多话。我只能够不断点头,算是回应,实际上一句也听不懂。在心里盘算着,下面要讲的内容是什么。
有一次在写作业的时候,他又举手问了一个问题。听得出来是个问句,可是他的发音实在是难以理解, 我无法从口型上辨别出他在问什么。只好跑到他座位旁边,看他在写什么。哦,原来要写比喻句,用到一个词,叫老鼠,他的发音更接近老虎。
是老鼠,我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发音,不是老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发音。念完,我笑了,同学们也跟着我笑了起来。
他埋头爬在了桌子上,哇哇地哭了起来。嘴里嘟嘟喃喃地,好像说我们在嘲笑他。
一个班里五十个学生,要每个都这么脆弱,我还用不用上课了,哄你们开心就好了,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我大声地斥责着,继续上课。
后来他上课不积极说话了,课堂上清净了不少。再后来他不来上学了,听说跟着做小买卖的家长在市场做起了买卖。小小年纪,怎么不上学了呢?
有一次我到菜市场买鱼的时候,看到过他,正在开着一个小三轮给客户送菜,他也看到了我,怔怔地看了一眼,却低了头,一句话也没说,开小三轮走了。我装作无意地问起:雇这么小的孩子买菜,不好吧?
正在忙碌的大概是他的爸爸,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回复我:他是我儿子,嫌学校老师学生们嘲笑他说话咬字不真,说什么也不去了,没办法,就跟我受苦吧。
当下我的心里紧了一下,这孩子,原来是为这个,这不一生就毁了。张了张口,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有些失神地走开了。在市场外面,远远地看到小小的他,正一袋一袋给人们的车上装菜呢。
后来我极少到菜市场买菜,他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一直在卖菜吗?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过去那些一句话的事情还有一个小男生,刚刚上课,我才讲了不到十句话,他就举起了我:老师,我想上厕所。
早做什么去了,下课十分钟,怎么不去,现在上课了,才想起去厕所,不行。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继续讲课。
下午上学的时候,他的妈妈带着他来办公室找我,说是上午他拉到裤子里了,还说他的消化功能不好,以后麻烦我多照顾一下,上课的时候也允许他上厕所。
为什么上午你不说呢?我指责他。他说我说了,你不让我去。
有吗?你说了吗?我有点生气 ,叫了班里几个同学来办公室:你们听到他上课的时候说要上厕所了吗?
几个同学互相看了看,都摇头:没有。
你怎么能说谎呢?我盯着他问。
上课的时候,我经常会提问他:你怎么能说谎呢?
后来他转学走了,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还有呢?我得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事情呢?
呵呵,不想了,要想等老了盖棺定论的时候,问心无愧,现在就不能够做这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不然,躺在病床上受良心的煎熬,就太可悲了,这些事情是我臆想出来的事情,许是别人身上曾经发生的事,但一定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得好好当老师,教书育人,也许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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