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妮

 （一）

  “哇哇哇，哇哇哇……”深夜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马鞍村。

“听这声音难不成他王婶儿家又添了一个女娃娃？”方云对着窗外的亮光喃喃道，旁边熟睡的大狗子依然阵阵甜鼾。方云说着边用手掖了掖儿子狗蛋儿的被角。

不远处的一家独院灯火通明，王家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抽着烟枪子，皱着眉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旁边的石板凳，啪嗒，啪嗒，啪嗒……这儿媳妇果真生不出儿子啊！春琴虚弱的看着身旁这个冬瓜般大小的小东西，颤抖着啜泣道:我这拼了命生下来的怎么就不是个带把儿的呢？富贵，你在天之灵怎么不保佑咱家，咱家香火要断在我身上了！隔壁屋，8岁的大妮儿知道阿妈给自己添了一个妹妹，躲在被窝里睁着浑圆的大眼睛，心里思量道“爷爷，奶奶，阿妈都想要弟弟的……”

王奶奶始终不愿意看二妮儿一眼，自己年前刚死了儿子，本盼望着家里怀着孕的春琴能延续王家的香火，没想到生出来的还是女娃娃啊，老王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二）

二妮儿的出生不受任何人待见，不过，她能安全活下来已是万难，当时的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极其严重，很多生了女孩儿的家庭都把刚出生的娃娃给捂死、掐死，甚至活生生的放在尿罐里给淹死，据说有个土方法是小女娃娃被尿淹死这家下一胎一定会生个儿子。在现在法制社会里，这是多么愚昧封建的思想啊！当初他王家之所以保她小命，是因为门庭着实落魄，男丁稀薄，留着她也仅仅是为了让王家多一口人丁。

二妮儿从小就知道除了姐姐大妮儿，家里人都不喜欢她，但是有姐姐就够了。她很喜欢跟着姐姐到处玩:姐姐放牛，她就跟着在后面铺蝴蝶；姐姐割猪草，她就跟着采喇叭花，不时拿着一朵插在姐姐大麻花辫子上，说:姐姐真靓，姐姐真靓，嘻嘻。大妮儿一边熟练的割着猪草，一边说:你这个小鬼头，快去一边去，别伤着你了，嘻嘻。

春琴在生二妮儿前还有过一个孩子，后来因为过度劳累，好好的孩子生下来却是断了气的，怎么拍屁股都没用，后来只得让他爹富贵给丢到山崖子里去了。再后来过了几年春琴又有孩子了，这次就不让她干过重的农活，富贵为了维持家里的生计和同村的人一起去偷山上的虫草买，后来被人抓到后打了一顿，当时那家人下手也不知轻重，直接给打过气了。后来看了好多乡下的土医生，喝了很多草药也不见好，没几个月后就去世了。富贵去世后，春琴受了极大的打击，再加自己又生了个女儿，从此边落下了严重的月子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老王家也一天不如一天。 一天村里来了一群穿着很正式很帅气的年轻男子，暂住在村长家，据说是什么抓捕逃犯的。那天二妮儿和大妮儿一起干活回家，归途经过村长家大妮儿让二妮儿去还了前几日借的竹篮筐。一个男子过来和二妮儿逗天儿，二妮儿小小的世界里还不太记事儿，大概记得男子说:小朋友啊，一定要好好念书，那样才能走出大山看外面的世界……还有那男子头顶上的帽子上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特别亮，特别刺眼，特别庄严。多年以后，二妮儿才知道，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警徽。那群山外来客是警察。

              （三）

    二妮儿八岁的时候，奶奶病重，家里实在没钱再给奶奶看病了，村里人能借的都借了。村里有一个土财主，财主有个儿子叫宋明，因小时候爬树偷看村里寡妇洗澡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大家都叫他“瘸腿明”。他喜欢大妮儿，先不说大妮儿多么能干，只看那瓜子小脸儿、杨柳细腰儿和高挑身段儿都叫好色的瘸腿明欲罢不能。无奈爷爷为了给奶奶看病就把大妮儿嫁给了瘸腿明，宋家给的彩礼是一块钱人民币和三石苞米。姐姐嫁过去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宋家能支持二妮儿上学。

    姐姐出嫁的那天，天上下着小雨，残破的家里突然有了几条红绸带，平常穿着破布衣的姐姐换上了鲜艳的新衣服，二妮儿好奇的看着这一切，想着姐姐的衣服可真好看啊，她还不知道自己深爱的姐姐就要离自己远去。是夜，二妮儿的哭声再一次响彻了马鞍村:“姐姐呢？姐姐哪去了？我的姐姐呢？”然而，回答她的除了山中的回音别无其他……

            （四）

    大妮儿出嫁三年后便有了孩子，回娘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给的家用却越来越多。前几次回娘家，春琴看着她脸上的淤青，心疼的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淡淡的说，没事，自己不小心碰的。事实是怎样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没人细纠。二妮儿也去了隔壁村的学校念书，用姐姐给的钱交了学费。事后二妮儿还是从三姑六婆的嘴里知道了姐姐的事儿，姐姐为了给奶奶看病嫁给了一个瘸子，又为了家里能有生计为了自己能念书不得不在宋家忍受瘸腿明时常地酗酒时常地家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姐姐连续半年都没有回过娘家了，记得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肚子微隆，按理说应该快生了才对。这天，二妮下学了和阿妈一块儿绕过二里山路去宋家看她。哪曾想去了之后，瘸腿明依然在喝酒，醉的不成人样，进屋后没见到姐姐，后来在屋后的柴房里看到了瘦的不成样的大妮儿。原来大妮儿那次从娘家回来后不久便又被瘸腿明打了，孩子也掉了，宋家觉得她晦气不干净就让她住在了柴房住一年祛晦气。没有很好的生活环境，也没人照看，吃的也不好自然就瘦成这个样子。看着姐姐不成人的样子，阿妈和二妮儿哭着要带姐姐走，那宋家人自然是不肯的，自己花钱买的生育工具，娃娃都没生出来凭什么让娘家人领回去，姐姐也说不走，对啊，走了再到哪弄钱给二妮儿上学呢？二妮儿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等自己长大了有能力一定把姐姐救出来。从此以后，二妮儿每次在生活中遇到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时都会想起这时的姐姐。姐姐就是她奋斗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