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不干了

老娘不干了

 

 公司新来的小季二十出头，活泼可爱，是个学油画的妹子。

 公司这段时间老梁负责带新人，老梁去年跟一个IT女结了婚，据他自己说他天天晚上九点去接他老婆下班，老梁长我几岁，却是做了好几年的老美工了。

 我们公司在做网站视觉方面分美工部跟设计部，美工部负责套模板，设计部做订制网站，老梁就是美工部的老同志，资格老，长得胖。

 新来的小季跑来我们销售组拿资料，一口一个“帅哥”，同事老葛看到她就像看到初恋，他眼神迷离，更准确的说是“猥琐”，老葛要了几次QQ都没有要到，我打趣他：“都老鲜肉了，还泡小妹妹呢！”

 “你懂个屁，哥相信爱情”。

 小季很早就来公司打卡，比我们干销售的还勤。见到同事就露八颗牙，笑得可甜了。

 老梁一般很少黑脸，但只要同事一问他怎么都快三十了还不要孩子，他脸立马变了，“我跟我老婆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要什么小孩啊。”

 都说搞艺术的娃儿有情怀，老梁手底下带的几个姑娘神情都较为严肃，小季却是办公室里少有的阳光范，她自来熟到跟保洁阿姨都嘻嘻哈哈的，老梁每个月自己有网站要做，培训员工也不过是在无聊的职场里打发时间，通俗点说就是吹牛逼，强调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混上来的，强调自己多懂设计。

 玻璃房里有个投影仪，我们销售部经常培训新员工就弄是用这玩意，销售部人员流动非常大，美工部的实习生待到第二个月天天对着电脑也就麻木了，小季确实其中的另类。

 小季还挺喜欢手绘的，中午时间就在那写写画画，小姑娘还不涂指甲油，小清新范。

“东哥，麻烦你个事呗，帮我介绍个设计部的人认识呗，这美工部我不喜欢啊。”小季跑到我桌子旁边，递了一杯豆浆给我。“一杯豆浆就想贿赂我啊？”我故意刁难她。

“改天请你吃饭。”外向的她脸色却有些尴尬。“吸管呢？”“这。”

 我拿了份设计师评定表给她看，她张大了嘴看我：“要进设计部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单啊！”我抿了两口豆浆，味道还不错。

“这里不是北京上海，也不需要那么高大上的设计，这里是靠销售活着的。”

“东哥，你知不知道我是处女座？”她眨巴着眼睛看我，“我做东西就要做到极致”。小姑娘挺有工匠精神啊，我笑着说：“小季，职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你要认识设计部的人我可以介绍给你，不过我相信他会告诉你玩命做单才是王道。”

“小季，去开会”。老梁没敲门就来了，这家伙总是这样子，小季一脸惊恐就出去了，她怕老梁听到我们的谈话。穿小鞋这种事，办公室里多得很。

 中午在办公室下面的员工餐厅碰到小季，小季说她要学做banner了，我心想着这姑娘又得浪费半个月了，老梁带新人就跟放羊似的，走到哪儿算哪儿。

 小季请我吃了一份煲仔饭，我去买了两杯奶茶，不能真占人家小姑娘便宜啊。“东哥，你学什么专业的啊，都干上销售组长了。”“工科狗，机械的。大学专业课挂了一半，哈哈。”

 小季惊奇地问：“怎么不找专业相关的啊？”我一脸无奈：“我这专业除了进厂还是进厂，不喜欢啊。”

 老葛看到我跟小季坐在一起，赶紧靠过来，嘴上还全是油，我对小季说：“你先吃着，我吃好了，我回办公室把认识的那个人qq给你。”

 老葛激动地看着我，那一刻我觉得他比爱他二大爷还爱我。

 后来老葛回办公室一脸沮丧，我盯着他：“喂，你吃枪子啦。”老葛趴在桌子上，无力地说：“姑娘有个谈了四年的男朋友，军校的兵哥哥。”

 我拍拍老葛：“咱挣得这三瓜两枣的就别跟人拼了。”

 公司的圣诞节搞了个小晚会，老梁那死胖子手底下没几个有绝活的，小季上去唱了一首叶倩文的《珍重》，别说，小姑娘这粤语真挺标准的。

 后来公司里的人见到老梁都说他带出了个才女，后来美工部又招进来一姑娘，跟老梁老婆有点像，微胖。后来听老葛说那就是老梁老婆的妹妹，老梁后来就手把手教她这小姨子，常吩咐小季到我们这里拿客户资料啥的，小季就真成了打杂实习生了。

 元旦前后的样子，我收到老葛的微信，“狗日的，就这样把我们单子拿过去了，个狗日的死胖子！”因为我们销售接单是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的，以前发展的客户如果想再做单子一般都由销售签，但可能之前的客户跟做网页的美工也有接触，有需要美工也可以签单，但提成算美工的。

 什么叫同事，就是在一起共事。什么时候不叫同事，就是你占了我的利益。

 老梁的这个举动搞得我们这个销售组很不爽，老梁为了缓和关系让小季约我们去唱K，我们谁都不愿去，小季倒成了传话筒。

 老梁的御人术很独特，情怀，他开会告诉他底下人他最近多么不容易，都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老葛说这死胖子不进北京电影学院真是可惜了。

 小季发qq消息来说：“东哥，我这考核期还要多久啊？”我回：“这得取决于你们组长和公司缺不缺人。”

 为了给老梁点厉害，我们之后接的单子都给了其他美工组，老梁那组两个星期一个都没有。

 只不过可怜了小季了，没有单子她啥也干不了。有天中午休息我看她在看冯唐的《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冯唐之字骚气无比啊，这书尺度还可以。

 我跑到楼下买了杯奶茶，拍了拍她：“给，这书尺度略大啊！”“哈哈，还可以”。

 我小声跟她说：“你是第一个在办公室里看书的，我进公司以来很少看到有人看这样的书。”

 为了装逼，我的桌子上还摆了一本《乔布斯传》，几乎没有翻过。

 小季是我在办公室从来没有见过的存在，简单，还是简单。

 老梁的小姨子在二月份已经见客户了，小季每天还在练习网站。

 在春节前一个礼拜，小季辞职了。小季给我写了一封邮件，内容如下：

 东哥，我要去上海了。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今年我失恋了，本来我想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面，到头来却是过着一天天重复的日子。

 在这里我并没有觉得什么人亲切，只有你和保洁阿姨让我感到亲近。

 提前祝新年快乐，嘿嘿！

 我想起她在圣诞晚会上唱的歌，回了一句：“珍重”。

 小季换了微信个性签名：“老娘我不干了”。

 隔天，因为年关没有什么项目，主管让我们组裁员，他让我定好裁员名单。

 裁员名单上我只填了一个名字：陈子东。

 我也换了微信个性签名：“爷儿回家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