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秋

        看过林语堂写的《秋天的况味》开头是秋天的黄昏，一个人独坐在沙发上抽烟，看烟头白灰之下露出红光------

        其文字很优美，但是我又觉得林语堂写的只能算是一个书生或者一个富家公子哥在品味秋天的况味。而与我这个农民对秋天的理解和品味又有本质的区别。

        现在，秋天对于我似乎早就成了一种遥远的记忆。因为在城市的生活中秋季只是一种季节的概念，只是一段比夏天冷一点，又比冬天暖和点的季节而已，顶多了还会在路上看见几片被风吹下来的黄叶。连早晨在大地上形成的洁白的霜露都成了一种记忆。更别说那种“树树皆秋色，山山黄叶飞”的壮观场面了。所以我总会想起当年在农村生活的时候的秋天。

        我喜欢秋天不仅仅是当年做农民的时候，能享受那种秋收的喜悦。更多的是因为在秋季能做的比春季和夏季更多的事情。

        春天的时候，虽然天气逐渐变得温暖了，河水也开始变清变绿了，小草也开始发芽了，很多野花又开满了山野，山上的树叶也开始抽芽……给人感觉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可是那时候作为农民的我除了种地，间苗，放牛之外还真的没有事情可做了。

        夏天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有时候在田间的小路上走走看看，其他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放牛，有时候也会到山上转转看看。但是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顶多了也就是听听山上的鸟叫而已，这只能让我感受一下“鸟鸣山更幽”的诗情画意。

        但是秋天却不同，秋季是除了收获地里的庄稼以外，还是收获一下自然界的东西的季节。

        在这个季节山上的树叶有黄色的，有绿色的，有红色的，有紫色的，还没有落下前都在树上挂着，远远看上去一簇一簇的挤满了山，就像一副偌大偌大的上好的唐锦在山上铺展开了一样。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当年我生活的山村也叫“锦山村”。

        这气派比春天显着大气，又比夏天显着成熟。不像春天那样“草色遥看近却无”，也不像夏天那样到处都是一成不变的碧绿。也只有秋季才让我感受到什么是“锦绣河山”的气势 。

        秋天的时候，我会和山里生活的人们一样到山上去打“松塔”。松塔是红松的果实，那形状像小宝塔一样，一层一层的，上小而下大，每一层又有许多小松子围成一圈整齐的排列着。松子仁又是一种很香且油腻的果味。

        在我们那山区里很多人用铁筋焊接成的一种“脚蹬子”，上树之前要用绳索把脚蹬子在腿上绑紧，脚蹬子的内侧伸出来一个大约两厘米长的尖尖的铁刺。爬树的时候脚用力一甩，那个铁刺就扎到了松树杆上，然后手扶着树杆，把腿使劲一蹬人就爬了上去。

        我第一次爬上去的是一棵一人怀抱不过来的粗大的红松树，有八九层楼那么高。我很小心，很紧张的爬上来，是松塔碰到我头了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爬到了树顶！

        在树顶处我用一只手抓住树干，用另一只手把松塔一个个的掰下来扔到松树下。然后再慢慢的爬下来。所有这个过程我感觉挺紧张，挺刺激。

        到了松树下，我再从周围的草地上找到松塔装进麻袋，背到山下装进车里。这种收获的乐趣远远超越了收获庄稼。

        严格地说，爬上树打松塔我实在不是高手，我是个带点书生气质的农民，又是没有事的时候读读书写写字的农民。那些常年劳动的小伙子，爬上树打松塔的动作像猴子一样灵敏而迅速，常常让我叹服不已。就是常年在山里干活的小姑娘有时候上树的动作，都比我灵活多了，利落多了，我顶多也就是享受一下收获松塔的乐趣而已，而人家才是真正的打松塔的人。

        秋季又是采蘑菇的好季节。在深秋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山上的小草基本上都枯黄了，便是采蘑菇的好时候。那长白山的森林里最好吃的应该是森蘑。那种蘑菇虽然长的不大却是一片一片的生长，在一个小山坡就发现一片可以采满了一背篓的森蘑。

        在霜降过去，在一些倒木上还会长出一种叫做冬蘑的蘑菇。还记得，当年我是在下过秋雨后，踩着带着冻成冰霜的树叶，在那些挂满了冰溜子的倒木上用锋利的小刀把冬蘑一个个的割下来装到背篓里。那种蘑菇湿漉漉的，沉甸甸的，冰冷冷的，滑溜溜的。回到家里炒熟了吃起来也是滑润可口。

        秋季又是个捉鱼的好季节，小时候父亲用柳条编成鱼笼子，在小河里 修上拦水坝，留一个小口子放水，在下雨的时候就把鱼笼子放在那个放水的小口子上，鱼顺水而下就全部钻进鱼笼子里了。

        我长大了后却用渔网做成了鱼笼子，也学父亲的样子在山涧的小河上修个水坝，留一个小口子放水。在下雨前把鱼笼子放在水坝的小口子上，涨水的时候水坝的小口子像瀑布一样向下流，鱼，蝲蛄和蛤蟆还有一些枯枝与树叶，都顺着河流而下，全部都兜在我的鱼笼子里了。有时候一夜间就能兜上来十几斤鱼，蝲蛄和蛤蟆也不少。

        那时候我最喜欢吃的是泥鳅，其实山涧里的沙泥鳅比海里的黄花鱼还好吃。城市里市场上买的那种泥鳅实在没法和那山涧自然生长的泥鳅相比较的。

        我还记得有一年我和朋友在秋季用鱼笼子兜住了一条三斤多沉的大鲶鱼。我们当时就在河边用三个木杆子支起锅来，点上火，用山涧的河水做汤底，把野生的五味子藤子砸碎了放进锅里做调料，然后放点荤油，放点盐，一会儿就烹好了鱼汤。

        那鱼汤的味道远远超越了城市里五星级酒店里做的鱼汤的味道。不但鱼肉味美而鲜，就连山涧水煮成的鱼汤都成了琼浆玉液了。

              2013-1-18泉城  丁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