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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旅行与心理学A 27 有没有一座城市,可以接住你的悲伤?

打工旅行与心理学A 27 有没有一座城市,可以接住你的悲伤?

作者: 无限延伸的三角 | 来源:发表于2017-05-15 18:18 被阅读85次

    哀悼的情绪会促进变化,真正使人接受分离,从而做好准备去建立新的关系。

                                                                                                   ——维蕾娜·卡斯特《体验悲哀》


    2016年的初秋,我坐在基督城New Brighton的海边图书馆,过了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

    从靠海的落地窗户望出去,阳光慷慨地四处泼洒。一道白色桥梁如虹架起,一直往远处延伸,直到海洋深处。如此景致,却无法像以前那样引起我的注意。心头有点慌,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为了缓解这无名的乱,我抄起桌上的杂志随意翻。

    是一本新娘杂志,满封面的拖曳白纱和蕾丝长裙,新娘眼睛里的笑容像六月的星星。继续往下看,又觉得索然无味。没有新郎,再美的新娘都是不完整的。

    “也许,如果,当初不出国的话,也有可能,我也穿上了它……” 

    我在做什么,一个假设?——我猛地甩一甩头,掐断自己的思绪。

    烦躁地把杂志扔下,另捡起一本建筑图册。细看下,正是那座有名的基督城大教堂(Christchurch Cathedral)地震毁损前的精美图片。

    哥德式的恢宏建筑,高达63公尺的尖塔插入云端,内设仿英国圣保罗教堂的12座钟。它整个儿拔地而起,屹立于城市的心脏,不容忽视地展现新西兰南岛第一大城市的地标气派。

    但昨天我和Lily亲眼见到的教堂,早已不是这幅模样。2011年的那场6.3级强烈地震,基督城有185人遇难,大教堂也因此坍塌。六年过去了,仍是那断壁颓垣,一直没能重建。

    房东Ken是建筑师,曾经参与过大教堂的建筑项目。从他那得知,政府关于重建方式有所争论,一半人认为要拆掉重建,另一半却坚持要重修。两种方式所需费用相近,双方争议不断,投票五五持平,因此教堂项目至今未能顺利开展。

    坍塌后的重建,真是艰难。

    我一直记得好友Tweety对于基督城的印象,一座令人悲伤的城市。也许生活在南半球这条地震带上的人们,从一开始就注定要面临命运板块的意外埋伏。如此居心叵测,却无计可施。

    你永远不会忘记2011年那个最黑暗的一天。大雨瓢泼中,建筑物不断倒塌,道路也断裂扭曲,人们哭着、尖叫着,大街上混乱一片。每一刻就有报过来,失踪人数不断上升,死亡人口不断增加,可是人们只能坐在路边,将额头低埋在手中,感受心脏被痛苦活活撕裂。

    喉咙口,今早出门未曾说出的话语,从此断在食管里再也说不出口。双臂展开,却没来得及完成的拥抱,从此只能凝固成一个姿势再也无法动弹。心底炙热的爱与恨,遗憾与亏欠,将与午夜的噩梦、冷汗一起,让伤口不断地撕裂,流血。

    这是一场地狱,烈火焚身的热;这是一处深渊,锥心刺骨的寒。于苍茫宇宙上天入地,却无可藏身。一切再无所有,一切再无所救。身体中的某一部分,也随着所爱的离去而缺失。肉身何辜,要承受这样的痛楚?

    六年过去了,城市的伤口仍在。但那坍塌处,一座替代的纸教堂却悄然矗立,成为了城市的标志之一。纸教堂前,整齐排列着185张白色空椅,椭圆的沙发椅,方形的高脚椅,婴儿的座位椅……每张椅子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白色躺椅

    生活在基督城的人们,终于可以松动喉咙,对着这些空椅诉说不尽的话语,让那些血管里积压数年的内疚、愤怒、遗憾、思念一起流淌出来。悲伤汩汩而出,将凝固的姿势解锁,将冰封的情感复苏,过往的伤口终于从撕裂、流血到慢慢结痂、愈合。

    那一天,我静静地站在纸教堂前。下午的阳光穿透城市的高楼,流动在那些白椅上,长出一片温热的黄。不远处的教堂里,孩子们正在虔诚地唱诗歌,仿佛一阙生命的自然礼赞。这潜藏的生命力与修复力,令人如此动容。

    想起教师生涯里,曾经上过一堂生命教育课,《面对人生的转折》。我问学生,“当我们面对人生的转折,突如其来的变化,或是极不愿遭遇的生离死别,我们该怎样去面对?”

    课堂上,我知道答案,但也不知道。我教导那些孩子,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五个阶段依次是否认、愤怒、复盘、抑郁和接受。但这只是PPT里的知识,心理学书籍里的摘抄。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他们,受伤的心灵该沿循怎样的路径前往。

    因为那时我也没能接住自己,那些生离死别处的撕裂伤口。大学毕业那年,外公的心脏病突发,我没能见到的最后一面。出国那一年,无疾而终的爱情,从此再无前任的任何消息。

    离开基督城时,我带走了大教堂坍塌的遗憾和185张白色椅子的动容。心绪仍是海边图书馆里的那点慌,无可名状,隐约像是触摸到些什么,却仍是看不清完整的样子。直到回国后的那年冬天,我在故乡的书店阳台亲手埋葬了一只鸟,一切才逐渐清晰。

    那是一只不知为何死去的鸟,我将它安放在阳台的花盆里,用泥土一点点掩埋它的翅膀。同时,与鸟儿一起埋葬的,还有一封未寄出的信。我看着火苗舔着信纸跳舞,直到全数化成灰烬。灰烬里的字句痕迹,很美。那是死去的爱情里,对那人未曾说出的全部话语。

    生命中,一场迟来的哀悼。

    伴随这场仪式而来的,是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我有一张偏斜的脸,目光所到之处,只是周围小小的一块。是心疼我的病症吗?离开多年的外公终于入了梦,作为医生的他提醒着我,脸偏斜了,记忆也缺失了一块……

    是时候,一一找回来了。

    失去的,是一次披上白纱的机会,一份非你莫属的爱情,世上独一无二的确认。分开后的那两年,我一直不敢承受那份痛苦,所以在潜意识里让目光偏斜不去注视,让记忆缺失不去记得。

    我举起十指捂住双眼,彻底否认它的发生;我按下了delete键,将情感的起承转合全数清除,只剩下脑海里理性的情节叙述。我将这份痛苦深深地包裹,捆牢,不放它出来。

    可是它还是没有放过我。此后的两三年,我出国又回国,回到故乡,离开故乡,又再回到故乡。命运这样的曲折离奇,兜兜转转,只是因为被过往种种羁绊。因为那份痛苦被我否认了,逃避了,拒绝了,因为我始终没有完成哀悼。

    我终于明白,基督城图书馆里那点不可名状的慌是什么了。它是那本新娘杂志,对于过往记忆的牵引。它是那座城市的坍塌,对于那份痛苦的触动。它是那些白色躺椅,对于那个仪式的提醒。

    可是当时的我,就如同弗洛伊德所说,因为对于丧失掉的爱的客体(前任)充满了太过于复杂和矛盾的情感,尤其是与攻击有关的情感。因为不能承受这些矛盾的情感,所以关闭了哀悼的大门。爱恨过于交加,所以无法放下。

    是时候,自记忆中的基督城出发,从心灵的坍塌处重建了。

    唯有提起勇气去面对那份丧失,去感受那份真实的痛苦,去空椅前诉说未尽的话,去完成那个哀悼的仪式,我才能把深深贯注在那个离开的人身上的能量一点点解放出来,找回丢失的自我,真正接受分离。如此,才能去迎接新的生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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