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变

作者: 江南铁鹰 | 来源:发表于2023-07-17 08:46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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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梅雨季就这样恼人,整日阴沉沉,小雨淅沥沥没有个完。空气中的潮湿,叫人感觉有点腻腻歪歪,身上的衣服总是可以挤出水来一样,贴在身上叫人不爽。林语墅每年最怕过的日子,就是梅雨季。只要到了这个日子,就会有一种暗淡的愁绪,搅拌着夏日的雨水缠黏着自己挥之不去。于是,每到这日子林语墅就想逃避,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去处,让自己彻底去宣泄一次才好。

    林语墅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在他记忆深处,在某个阶段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是他始终想不起来,究竟从什么时候,产生这样的感觉。直到突然的有一天,林语墅终于顿悟了……

    就在今年这个梅雨季里,林语墅在无奈和烦恼中苦熬着日子,期待会有一天可以解脱。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不想吃,也不想说话,就是让自己赤条条地在书房里的淋浴房冲凉。

    其实是很少有人家在装修的时候,会在书房这种地方配置淋浴房的。估计就是两个淋浴房的人家,也很少会在书房里配置这种东西。这样的配置,必然是林语墅的一再坚持。为了这个问题,林语墅和新婚妻子多少次讨论,不是无结果,就是不欢而散。直到最后,还是妻子做出让步。林语墅如愿以偿,在书房里有了一间淋浴房。

    妻子方舒燕,是林语墅大学同学。方舒燕和林语墅都是恢复高考后,才有机缘走进大学的校门。他们同属大龄学生,只是在他们那个时代,在所有同学中,这样的现象十分普通。还有一种当时十分普遍的情况,90%以上的高龄大学生,不仅有了婚配,而且做了父母。于是乎,又多了一种情况,新的爱情引发的婚变。林语墅和方舒燕就是突破旧围城后,又重建了属于他们的新围城。

    说起他们两个人的旧围城突围战,以及相应的爱情保卫战,曾经在华南文学院中演绎得感天动地。不知道有多少才子佳人感慨万千。

    他们的故事要从当年同时走进这个文学院开始……

    那是1978年的3月间,新中国绝无仅有的一次大学新生在春季入学了。那是因为十年浩劫后的第一次恢复高考,并没有在通常的6月举行,而是由于种种原因,直到1977年的11月初,才在全国拉开帷幕。加上应急上马的阅卷工作和招生工作的迟延,还有各大学需要为大批新生配置的各种条件和师资,使得新生的入学工作不得不一再推迟,一直拖到了来年春天。结果,不仅出现了唯一的新生春季入学,还出现了同一年有两届新生的奇怪现象。因为紧接在1977年11月的高考之后,在1978年的6月,又开始了当年度的高考。结果造成了两届高考只相差半年,入学也只相差半年的奇观。

    方舒燕参加1977年高考,以优异成绩走进了全国重大大学新华大学华南文学院中文系。林语墅参加1978年高考,也同样以出色的成绩,考入了这个文学院的中文系。结果,他们两个人就成为不同年级的同学了。

    方舒燕算学姐身份,还是名副其实的。因为方舒燕入校时,已经是个过了“三十而立”的妈妈。她有个儿子,在方舒燕入学那年已经5岁了。

    入学之前的方舒燕,是上山下乡的上海知青,她下乡的地方在江西山区。1969年到1978年,方舒燕在那个每年挣不出自己口粮钱的小山村里,挣扎了整整10个春秋,20岁的大姑娘,变成了30岁的娃他娘。在下乡的第3个年头上,迫不得已嫁给了比她大15岁的大队书记儿子,一个已经40岁,还会尿炕的智障者。可就是这个呆子的爹,掌管着和方舒燕同样的十几个知青的命运。方舒燕用嫁给智障者为代价,换了个在公社中学教书的前程。只是要保住这个位置,方舒燕的代价还不够大。

    就在方舒燕走上中学讲台,拿回一张民办教师证的当天夜里,方舒燕的公公大队书记赵乾贵,代替自己的傻儿子赵宝娃,钻进了儿媳妇方舒燕的被窝,让方舒燕在结婚一个月后,正式成了女人。

    从此以后每天和这个貌美如花的上海姑娘,同床共枕的,就是她名义上的公公赵乾贵了。一年之后,方舒燕生下一个儿子,一个说不清身份的儿子。表面上,这个儿子是傻子赵宝娃的。他一直管赵宝娃喊爹。可骨子里,他是赵乾贵的,他得管赵乾贵叫爷爷。

    赵乾贵的婆娘早就死了,赵乾贵当然天天堂堂正正睡在儿媳妇被窝里。

    方舒燕曾经不知有多少回,动了死的念头。可她舍不下的东西太多了,舍不下老迈的父母,舍不下年幼的儿子;也舍不下虚度的年华,青春的梦。方舒燕为了她的所有舍不得,不得不舍去些什么。她选择了舍去自己,舍去自己的青春美貌,舍去自己的尊严,换回苟且偷生地活在赵乾贵的淫威中。在婚后的6年里,她不仅成了傻子赵宝娃的护工,也成了赵乾贵发泄性欲的工具。5、60岁的赵乾贵,竟是天天要把自己的儿媳妇,折腾得死去活来才肯罢休。

    方舒燕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后,终于和赵乾贵彻底摊牌了。方舒燕的条件非常简单,赵乾贵必须开证明同意她去参加高考,如果方舒燕考上了,就必须同意她去读大学。赵乾贵答应这唯一的条件,方舒燕就还是赵宝娃的老婆,而且照样让赵乾贵享用。如果不同意,方舒燕马上离婚,而且会去县城公安局告他赵乾贵,强奸自己儿媳妇。同时,会公布儿子真实身份。赵乾贵迫不得已答应了这个条件,方舒燕真的考上了大学。

    方舒燕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却丢下了一个和公公生的私生子。方舒燕吃准了赵乾贵被自己掌握了太多的罪恶,这一走,就和赵家撕破了脸,没有打算回去过。这一回,方舒燕舍了自己的亲骨肉,来换取自由之身。

    她在新生表格的婚姻状态中填写的是“未婚”。千万别把方舒燕看成一个自私无情的女人,她迫不得已丢弃儿子,还有更加重大的原因,那就是,这个儿子本就是一桩罪恶的证据。方舒燕实在无法天天面对这个罪恶之子,一个同60岁的公公生下的儿子。

    对于别人,走出的是一个旧婚姻的围城,对于她方舒燕,却是一座监狱,一座坟!方舒燕走进自己的新生,付出的是骨肉亲情的代价。她本以为这就足够了,其实还是没有想到,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林语墅的情况就不同了。他倒也曾经是个知青,只不过特殊的背景,让他有机会较早就离开了农村,走进了一家国有大企业。他是在工厂参加高考的,以一个初中生的身份考出一个考区状元郎的水平,几乎和方舒燕脚跟脚的也走进了这所文学院。

    林语墅的父亲是江南省副省长林秀峰,母亲是海州市市委书记李芳霞。十年浩劫双双被打成了走资派关在牛棚里,林语墅是那个时候上山下乡的。到1972年,因为邓小平第二次上台,两个人都被“解放”恢复领导工作。他们把儿子设法调进了一家国有企业。

    帮这个忙的是林语墅母亲的老战友,一机部的副部长刘坤。刘坤看上了温文尔雅的林语墅,希望可以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他不仅设法将林语墅招进了下属的大厂,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林语墅。

    当初,林语墅对刘坤的独生女刘玉菊,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意。姑娘长得浓眉大眼,清秀的身材,挺漂亮,比林语墅小一岁。谁看着都是天造地设一双金童玉女,不仅门当户对,双方父母还是老战友。两个人算不上青梅竹马,打小倒也有过几面之缘。

    唯一就是刘玉菊性格粗犷,少了女人的韵味儿,再加上文化水平低了点,勉勉强强一个初中生。刘玉菊也在那家厂子里工作,他们在76年结了婚,林语墅考大学的时候,已经是个父亲,他和刘玉菊有个不满周岁的闺女。

    如果不是废止十年的高考突然恢复,改变了千千万万人的命运,或者方舒燕就一辈子认了,会闭着眼生活下去。好歹自己已经是民办中学的教师,又有个虽然身份是个罪恶,可却极聪慧的儿子。一个女人啊,怎么也能混一生了。

    同样,如果不是这场从天而降的高考机会,林语墅肯定会在国营企业里按部就班开始迁升,说不一定未来哪一天,就成为了这家大厂的厂长,或者书记。因为他毕竟是这家企业的顶头上司,一个副部长的乘龙快婿。

    然而,这个如果恰好发生了。如果不再是假设,反而成为事实。

    历史就这样改变了轨迹,于是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生活轨迹发生了碰撞交叉,然后开始并行。先是爱情,后是婚变,然后又是新家庭的组合。所有的一切很自然地从1978年的某一天,悄悄发生了……

    那是1978年暑期结束之后,林语墅以新生资格刚刚入校。那天是大课,一堂由华南文学院青年博导,吴世达教授讲授的文艺创作理论。因为77届和78届几乎就是同届,为了节约师资,这两届新生的许多课程都是同步进程。比如吴世达的文艺理论,还有一位于秀娥老师的外国文学。于秀娥不仅教外国文学,还要教现代汉语,只不过讲授这门课程,就分开进行了。

    学院里77届中文系只有一个班,78届倒有两个班,凡是上大课,就是三个班在一个大课堂听讲了。

    林语墅是78届一班的,那天上大课分配坐在中间。左面是78届二班,右面是77届。大课堂都是阶梯教室,林语墅坐的位子旁边,正好是学姐方舒燕。两个同科学生,两个青年男女,紧靠着听课,又是一个眉清目秀,一个妩媚动人,要想相互没有感觉也挺难。两个人上课倒也挺专心,可也免不得偶然一颦一笑一瞥,已经是相互悄然心动。大课一般需要2小时,中间有一次休息。林语墅在调休时,很自然主动找方舒燕说话了。

    下课铃刚响,台上的吴世达,说了句“休息一下。”台下的林语墅已经朝方舒燕伸出手,说:“我叫林语墅,78一班新生,请学姐今后多多指教。”

    林语墅的这种结交方式,已经有些霸道了。他主动介绍自己的名字,意味着对方必须也把姓名告诉他。对这一点,方舒燕一点不觉得反感。她一直在暗中观察坐在隔壁的大男孩,凭一个已经做母亲的女人直觉和判断。这个新生,看上去显然比班级其他同学要小几岁应该不满30岁,不过,他应该是已婚了。

    方舒燕突然有种感觉,他就是自己那个梦里寻他千百度的人。

    她面对林语墅的自我介绍嫣然一笑,很大方地伸出自己的手,让对方柔情握住,然后细声回答:“方舒燕,很高兴今天认识你。”

    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当然谈话主题是吴世达今天的课程内容。

    下半课时结束后,方舒燕问林语墅:“我一般晚上都在图书馆看书,教室还是比较吵人。你呢?要不要给你占个位置?”

    方舒燕已经知道林语墅是新生,开学才几天,他对环境应该还比较生疏,自然不会了解这里图书馆的规律。由于十年浩劫带来的后遗症,学院的图书馆资源和硬件都存在问题。最严重就是空间不足,去晚一会儿,是一定找不到座位,也借不到书的。方舒燕相信,自己这个邀请一定恰到好处。

    方舒燕相信一见钟情的说法,她看见林语墅的第一眼,就有了好感。她知道自己的现状,也了解自己的条件。方舒燕现在非常庆幸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和傻子没有领结婚证。所以从法律意义上,她的的确确是未婚。她自信不会判断错误,林语墅是已婚者,可方舒燕不在乎。方舒燕觉得自己未来需要的不是丈夫,而是可以与自己走完一生的男人。他可以不是自己丈夫,却一定是自己。方舒燕不想错过对自己可能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于是,她宁愿表现出主动。

    林语墅是很感性的人,当他第一眼看到身边的学姐,已经被方舒燕那种高雅、美丽征服了。方舒燕这个来自江南的女子,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那是一种贵族气质。

    方舒燕的祖父方皓玟,曾经是清朝一位没落的亲王,算是叶赫那拉氏的支系。谈不上什么贵胄之后,可还是保留了许多皇室的气质与举止。方舒燕的祖母,却是正统的叶赫那拉直系的一位格格了,排排家谱应该算是末代皇帝溥仪的堂妹了。方舒燕的父亲方亭秀,却是上海有所名牌大学的历史系教授。母亲钰姝秀,是上海一家医院的妇产科医生。

    方舒燕的身上很自然地有了贵族加知识分子的气质。尽管十年的摧残,让她身心疲惫,心灵更有无法愈合的创伤,却因为她的天生丽质,一走进城市,走进这所大学短短半年时间,就恢复得容光焕发,与当初判若两人。林语墅看见的方舒燕是一朵重新绽放的校花,一位美丽动人的成熟女子。

    在林语墅眼里宛若仙人。

    林语墅有家庭,确实没有过爱情。

    林语墅成为知青的时候,还不懂爱情。很快他进了工厂,他眼睛里的姑娘差不多一个样子。一样的深蓝色工作服,让这些女工失去了自我。妻子刘玉菊并不是丑女人,当年算是很漂亮的女孩子。他们的相识,是已经定性的。刘坤看见长大成人后的林语墅,就认定了这个是女婿。他是直接和林语墅母亲谈妥的,第二天就把林语墅带回家了。

    林语墅一米七八的个头,体重65公斤,非常标准的帅小伙,刘玉菊母女没有看不中的理由。于是,当天林语墅就留宿在刘家了。

    林语墅在懵懵懂懂中,已经成为真正的男人,挺漂亮的刘玉菊倒也满足了他当时的虚荣心。不久他们就正式成为夫妻,而且有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当林语墅从懵懂中醒来,他才发现自己好似什么都很美满的生活里,少了什么东西。他和刘玉菊开始像其他年轻夫妻那样,过起油盐酱醋小日子的时候,林语墅和刘玉菊,都发现了相互性格上存在的严重不和谐。

    尤其是刘玉菊性格里那种粗犷到极致的随意,以及那种骄横与刚性,完全没有女人应有的柔情与妩媚,渐渐让林语墅变得无法忍受。特别是这种不和谐,出现在他们的夫妻生活中之后,林语墅再也无法忍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语墅失去了与妻子做爱的兴趣,每当这时候,总会心不在焉,然后就是草草了事。结果引起刘玉菊无端的猜忌和不满,甚至会半夜大吵大闹。

    刘玉菊甚至会到娘家去向母亲诉苦,林语墅不止一次遭受到刘坤的训斥,以及丈母娘细致的盘问。这些“待遇”伤害了林语墅男人的尊严,也让他对妻子越来越不能接受了。如果不是因为女儿,林语墅恐怕早就提出离婚了。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林语墅从心中敬爱自己的岳父,他实在不想让老人伤心。

    林语墅从此关闭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让自己彻底走进了书海。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时候甚至很长时间不和刘玉菊同房。

    林语墅的婚姻出现了严重的危机。他恰恰就是这个时间段参加了1978年的恢复高考。或者说,他是为了逃避现实婚姻的不满,想把自己藏起来才参加了这轮考试。

    当天晚上,方舒燕等到了如约而至的林语墅。两个人像老熟人一样,头并头开始读书,看同一本书,写相同的作业,探讨相同的问题。很自然,两个人不仅成为文学院图书馆引人关注的并蒂莲,也开始经常可以在校园的小路、竹林、草地、大树下、灌木丛里,看到他们双双亲密无间的身影。

    林语墅和方舒燕的关系急速升温,是在第二学年的梅雨季节。

    林语墅嫌自己宿舍太吵,影响自己看书和休息,在外面租了一间屋子,那是一个独立的小屋,还有个小院子。屋子并不临街,缩在一个胡同里十分幽静。林语墅读大学是带薪的,而且家庭经济本就相对富裕,租一个屋子对林语墅不是什么负担。

    每天晚自习后,林语墅都回到自己的小屋去。

    大约是他租下这个小屋的第三天,林语墅第一次邀请方舒燕去小屋看看,方舒燕欣然同意下来。他们两个第一次没有等晚自习结束,就分别离开了自己的教室。两个人分头走向校外一处僻静的街角,那是商量好碰头的地方。

    相遇之后,两个人朝小屋所在的胡同走去。

    文学院在海州市郊区,这里平时并不喧哗,街上到了夜晚也就少有行人走动了。他们两个开始并肩而行,走着、走着,方舒燕很自然依进了林语墅的怀里。林语墅顿时有了一种感觉,方舒燕吹气如兰,让他怦然心动。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一个女人这样对自己柔情似水的眷恋,身不由己伸出手臂,环在了方舒燕的腰际,把娇小的方舒燕几乎整个拥抱在自己怀里。

    等走进那个小屋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醉了。林语墅积压很久的欲望,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他像一头猛兽一样,将方舒燕丢在自己床上,然后扑上去,撕裂开她的衣服,……一切很自然发生了。

    林语墅自己也无法相信,竟有如此凶猛的力量,他第一次带着强烈的爱与欲望完成着男人的使命,也是第一次感受女人可以如此娇媚地给自己带来无比的快乐。

    对方舒燕而言,这一刻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她同样全身心地投入了自我。多少年来第一次心甘情愿,与一个自己挚爱的男人,做一件渴望多年的事情。这样的时刻,任何一个女人都是无比美艳的。

    事后,他们静静地躺着,似乎是突然想起一样,相识快一年了,第一次谈起自己的婚姻和家庭。

    “舒燕姐,对不起。我有家……”

    “语墅,姐想告诉你……”

    谁也没有再细说,谁也无须多追问,心灵的默契让他们从对方眼神里读懂了一切。

    以后的日子是甜蜜的,他们是热恋中的情侣,他们是新婚的夫妻,对等投入的炽热情感,让双方熔化在彼此的爱里。他们成了华南文学院爱情的典范,情投意合地走在文学的圣殿里。爱情的力量同时激发着两个人文学的灵感,以及学业的提升。林语墅和方舒燕几乎在每一轮的考试中,双双荣登榜首。在文学院自己的文学期刊上,不断出现他们的名字,诗歌、小说、散文。接着江南省的省级刊物江南雨丝上,开始跳跃林语墅和方舒燕的名字。海州的报刊上,也有了两个文学新人的专访。

    似乎从他们有了爱情起,上天把所有的眷顾都无偿地赐予了这对被热恋完全吞噬的人。

    有爱的日子是甜蜜的,有爱的日子是飞快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飞逝着,眼看方舒燕已经面临毕业。两个人突然感觉,这样并不会有未来,许多很想忘记的过去,却是在彻底忘记丢开之前必须去面对。

    其实不需要他们主动去面对,一连串的事情已经接踵而来了。

    就在方舒燕的名字像一颗璀璨的新星,亮起在海州的时候,那个叫赵乾贵的男人,像一个一直躲在暗处窥视她的幽灵般出现了。他让方舒燕尝到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感觉。

    赵乾贵突然带着傻子赵宝娃和小儿子赵金川,出现在方舒燕面前的时候,她在一瞬间崩溃了……

    已经9岁的儿子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让她的心被深深扎了一刀,血一滴一滴地流出来,让她想起了十月怀胎的痛苦,儿子出世给她带来的那种快乐和耻辱交织起来的复杂情感。此刻,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冲过去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泪水像泉涌般夺眶而出……

    周围围满了文学院的师生,他们在聆听着赵乾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血泪控诉。在赵乾贵恶毒的叙述里,方舒燕俨然就是一个当代的女陈世美,他赵乾贵反而变成了方舒燕当年的大恩人。只是无论年龄,还是人的气质,方舒燕和赵宝娃截然不同的反差,还是让所有人心中布满疑云。

    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的赵金川,此刻没有一点对母亲的眷恋。整整4年的离别,以及方舒燕走后,村子里的流言蜚语,让一个孩子快速长大起来。赵金川的目光充满怨恨,他只是默默承受着母亲的眼泪。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唯有爷爷才是自己的亲人。他不能完全听明白爷爷在哭诉什么,只是明白一点,妈妈背叛了他、背叛了本来温馨的家。

    一旁的林语墅保持着沉默,却不意味着退却和避让。在4年的相知交往中,方舒燕哭诉了自己十年的悲惨遭遇。林语墅,深深为自己心爱之人曾经的遭遇,感到揪心般刺痛。他曾经发誓,总有一天,自己要找到赵乾贵这个禽兽,为方舒燕一血仇恨。今天,这个恶狼居然敢找上门来,而且用如此恶毒的语言伤害方舒燕。林语墅已经决定宁愿自己身败名裂,也要站出来保护方舒燕。

    赵乾贵感觉到周围的人们开始对他投射同情的眼光,心中暗自得意起来,正在得意自己诡计得逞的时候。林语墅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朝赵乾贵走来,不等赵乾贵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已经遭到了林语墅猛烈的拳击。

    林语墅一言不发,用自己这些年为了锻炼而学会的拳击,一顿暴风骤雨般的发难,打得赵乾贵血肉模糊倒在地上。他的傻儿子赵宝娃却站在旁边拍手大笑。

    所有人为这个突然起来的变化目瞪口呆,一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上前劝阻。

    直到赵金川从方舒燕怀里挣扎出来,抓住林语墅又踢又咬,嘴里大喊着“不许打我爷爷,不许打我爷爷”的时候,其他人才想起来应该先制止住林语墅的暴行。

    以后的事情变得简单了。学院报警,派出所抓走了林语墅,同时将赵乾贵送进医院治疗。傻子什么也不明白地看着一切,可这样一个丈夫的身份,再一次增加了人们心头的疑惑。赵金川不愿跟着母亲,去了医院照顾受伤的赵乾贵。

    方舒燕毫不犹豫走进了公安局大门……

    一个月之后,照顾轰动一时的重大新闻,再一次发生了戏剧性变化。

    因打人被拘留的林语墅走出了拘留所的大门。

    刚刚伤愈的赵乾贵却被江西当地的检察院,以强奸罪正式逮捕了,等待他的将是不低于15年的漫漫刑期。

    江西当地法院同时宣布,当年方舒燕与赵宝娃的所谓婚姻关系,因为既没有履行法律手续,又没有实际婚姻关系,完全属于赵乾贵的违法行为。方舒燕只是赵乾贵罪行的直接受害人。

    这样的局势发展让所有人看得瞠目结舌,只是大家还是把目光关注到了那个9岁的孩子,那个因为赵乾贵的兽行带来的直接恶果……赵金川却突然在众人面前消失了,同时消失的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赵宝娃。

    林语墅的行为尽管受到公安机关处罚,而且也被学校给予了记过处分。他却几乎得到了全体文学院师生的尊敬和赞美。尤其是那些女生,在她们眼里,林语墅已经化身成为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她们对方舒燕充满羡慕,觉得她已经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每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都在问自己的爱人相同的问题:“你会为我这样挺身而出吗?”

    方舒燕对林语墅充满感激和深爱。林语墅的行为,让她感受了一个女人唯一追求的梦想。可她内心却是那样痛苦,儿子看她的那种像刀子般的眼神,在告诉她,直接彻底失去了这个儿子。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让自己为儿子做些弥补?赵金川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她心中明白儿子去了哪里?

    方舒燕心中不寒而栗,不知道今后自己还会遭遇什么样的厄运?更加对儿子的未来忧心忡忡。直到这一刻,方舒燕才明白,无论最后是怎样的结局,自从本赵乾贵糟蹋的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了此生再也没有属于她方舒燕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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