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请说 你好

作者: Deadsouls | 来源:发表于2020-03-13 17:44 被阅读0次

    冒昧打扰

    目前的世界很奇怪,很多事情都在时代的推推搡搡中前进着,顺其自然。当然,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守旧派,以至于被这个世界遗弃在角落里。大概,像是废旧的发动机一般,在文华桥旁边的修理厂安静的躺着,等着死亡,或者已经死亡。

    万幸的是,革新的是这个世界。而我也是其中一员,这就是为什么能写下这些东西的原因。你可能会在邮局的信箱里收到,也可能是送到你的家中,具体的方式我一概不知,因为存款不够的原因,我写下这些字就已然身无分文。他们说会发送给你的,但要往后排。

    那么你好

    说说我的近况如何?一年前我从以前的公司辞职,确切的说是被炒鱿鱼。这个行业已经不太需要工人了,人工智能才是王道,它快得多。当然,这个趋势兴起的时候很多人就纵身电子行业,打算大时代来临时成为机械工程师,安稳的在办公室坐着掌控全局。但我不始终不相信这个时代会终结,于是我拼了命的工作,加班,和未来对抗。那段时间我很少回去陪孩子,没办法接她上下学。想必你是会怪我的,对吧。但这是我必须做的事,随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被除名,我便越来越努力,有的时候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但那个时代终究来了。老板干净利落的将我从公司剔除,我有些茫然。那天去接孩子,她也有些茫然。我们两个人都没说话,我握着她的手安静的在余辉中走着。

    我决定自己创业,只要看准机会,肯定会在另外的行业里如鱼得水。这样一来,女儿上初中的时候便能去全市顶尖的中学了,听说那里的老师全部都是人工智能,上他们的课事半功倍。

    三十五岁,决心创业,然后赔得一塌糊涂。目前住的楼房被我抵押出去了,不得不搬去郊区的廉租房。女儿问我说:爸爸,我们去哪?一时间我没法回答,我们俩本来就没有一个安稳的童年,我不能再让她承受这一切,对吧。

    爸爸带你去乡下度假,体验一下爸爸小时候的日子。她高兴坏了,自己拉着小皮箱在前面跑啊跑,还不时回头提醒我快点。

    廉租房条件差,老板态度更差。我说多支付一些钱,换个好点的屋子。

    她嗤之以鼻:“他妈的,但凡生活过得去,谁来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这是政府的安排,爱住不住。”

    那天晚上,女儿追问我什么是大尾巴狼。

    “就是爸爸小时候在乡下山里住着的小动物啊。”然后我又给她讲了很长你的故事,如果声音能飘进梦里,我想她会见到你。

    为了维持生计,我开始打上社会最底层的零工。这个过程终归是痛苦的,一落千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当然不是清洁工或者乞丐之类的职业,怎么来说也无法想象曾经红极一时的工程师会沦落到乞丐的行列。其实这个时代乞丐这个职业已经灭绝了,前两年的联合国会议提出了乞讨者清除计划中规定:人类一旦被定义成乞讨者,会被人工智能的警察抓捕然后进入监狱统一抹杀。当然,我不能消失,我得照顾女儿。

    社会最底层的工作是维护人工智能的正常运作,也就是定期维修。收入不高,但至少没跌进危险处境。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就是女儿的上学问题,郊区离城市太远,虽然工作不太沉重但总无法抽出时间去接送她。迫不得已选了一所附近的学校,和上班的工厂顺路,伙食不坏,老师看上去也不错,唯一遗憾的是,每个老师全都是人类。

    是的,这是最不完美的地方。人类的老师就会有喜怒哀乐,就会出现错误,就会端不平一碗水,但我必须认命。

    我们俩个过起了平静的日子,偶尔我会询问她学校的趣事,她也会津津有味的回馈给我。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进行着。

    但随着日子越来越久,她渐渐的寡言少语。有的时候会不经意的问我一句: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问她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她也一概不说,然后把话题转的很远,之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我很想和她道歉,把自己的无能尽数说上一遍,抱着她乞求她原谅我。但我知道,那些矫情改变不了目前的状况。换做是你,是不是又要喝一些酒,然后大声的向着黑夜悬挂着的孤星诉苦?我可不行,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再找一份兼职,努力赚钱然后填补贷款,获得重新回到城市里的资格。

    是的,我欠下了很多钱。为了创业,为了投资,为了幻境中的美好事物。以至于现在的工资填补完账目和学费就不剩多少,以前稀松平常的饭菜现在已经是一月一次了。说实在的,我很后悔没跟随大潮转舵,到如今就此搁浅。压力大的时候总想喝些酒,想来已经十多年不曾见过从前的酒水了吧。我也忘了究竟是谁提出医疗注射而断绝市面上所有的酒精饮品。专家给出的结论便是酒精饮品会对目前人类神经造成巨大的伤害,理应杜绝。然后开始推广他们的药物,和酒精一个效应,只是更健康,也更加昂贵。日子没变革之前我是尝试过的,还不错。变革之后便不再想了,因为实在没有富裕的钱去支付这种虚无的东西。

    找到一份工作简单,但想要再做一份合适的兼职就很困难了。我必须尝试着协调我和她的时间,接送她,做饭,监督写作业,讲故事然后抱她睡觉。由于这些问题,兼职的事情一直没什么进展。女儿也越发的沉默,很少再讲起学校的故事。我看的着急,兼职没着落,账目填不上,没法带她走,甚至现在已经没法安慰她了。

    直到有一天,由于工厂会议加了一个小时班,到她的学校附近夕阳已经陷进山坳半截了。刚过转角就听到了狗的哀嚎和她的咒骂。空气紧急的收缩,那是我都未听到过的恶心咒骂。呆呆的愣了三分钟,哀嚎声,咒骂声在冷静的黄昏里响成一片,到了转角便紧紧地收成毛刺,恶狠狠地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咳嗽一声,然后从后面走出来。女儿看到我立刻蹲下身子抱起满身污垢的流浪狗,故作安慰状地说着:狗狗不哭,姐姐保护你。接而抬头冲着我温柔的笑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我没说话,我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因为对她实在亏欠。

    隔天我向工厂请了半天假去学校拜访她的老师。那是个中年略有富态的女人,满脸堆笑。我询问了女儿最近的状况,她的回答是很好,一切都好。并向我承诺会好好照顾孩子,更多的和她交流。由于交接班的问题,我草率的告辞,退出了办公室。

    刚出学校门口,有两个男孩从学校的矮墙跳了出来。瞟了身后的我一眼便往转角那边走去。

    “你说,咱们班的那个女孩怎么也不知道反抗啊。”

    “就是说,不反抗认错也好啊。”

    “对,爸爸不是什么工程师就承认啊,地位高的人谁来贫民区上学?她估计也是个小骗子。”

    那个时候我隐约预感到事态不好。

    晚上吃了饭,写完作业给她洗澡的时候发现胳膊大腿青一块紫一块。我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

    她转过了头,豆大的眼泪跳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爸爸,你是工程师对吧?你才不是什么废人呢。”

    “是的,爸爸是。”那一刻我很想喝酒,因为我大概知道了她也和我一样的负重前行,那不是我要给她的生活。

    “她们说你,我就打她们,打不过我还能咬她们。爸爸,我没事,我一点都不疼。”我把她抱在怀里,泪水从眼角滑落在贫民区的破旧地板上。

    第二天我没再让她去学校,而是独自过去理论一番,班里老师对此事绝口不提,只是说我的女儿极其的爱撒谎,可能一切都是她的编造。

    我不依不饶的和她理论着,最后实在厌烦,才说带头欺负她的是校长的女儿。

    “我虽然为人师长,但是我也是人啊。这个大时代里人工智能越来越广泛,我作为教师,得到这个职业实在不容易啊,我怎么敢站在一边指责校长的孩子呢?听说你以前也是个工程师,既然你认了命,就该理解我屈服的缘由吧。你走吧,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复,也别去找他,除非你想被人工智能抹杀掉。”

    我拖着身体往回走着,可笑的命运呵。我就在城市的边缘苟活着,带着自己最爱的女儿。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和她的婚姻,一场失败的伟大壮举。

    她做了另外人的情妇,然后告诉我会出国去到哪里定居。后半生有了着落,可以肆无忌惮的买自己想买的包和豪车,吃想吃的东西过想过的生活。孩子她不要,为了向那人证明自己的决心。

    协议书我也没有异议的签下去,因为那个时候我知道,一个人的孤独最多失落,两个人的孤独足以致命。那天我措了很久的词来祝福她,注射了很大计量的酒精来麻醉自己。

    后来我的日子里只有女儿。

    说起来我真没好好陪过她,除了在贫民区的这段日子。

    我回到了家,她还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我看着她,亲了她。眼泪顺势滑落下来。阳光真好啊,还有鸟鸣,恍若二十年未曾好好感受这些东西了。

    我做了一些她爱吃的菜,买了她喜欢的饮料,然后留下字条:爸爸出去上班,晚上回来。

    出门打了车,摸摸口袋剩下的钱,一股失落感涌了上来,顶的自己有些反胃。碌碌无为的一生啊,以前太懦弱,留的人留不住;现在太懦弱,爱的人不敢留。那么就这样吧。

    车子停在了邮局门口,我走进来开始写封信。

    写到了这我突然想到一会应该如何英勇赴死?哪种死法才会名垂青史?我不能撞车,不能给别人造成麻烦;也不能跳河,会被说污染环境;安眠药好了,但我还剩一枚硬币。你大概会奇怪我是谁?无聊到写一篇寻死的信寄给你。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十八岁遇到的姑娘最终和你结婚了,日子过得不愠不火,偶尔会吵上一架,一直说去旅行结果全未成行。她养了只猫,那只猫喜欢在你的衣橱里大小便。你经常给她做饭,陪她刷剧。她给你生了个可爱的女儿,你很爱她。后来她决定离你远去,你说了很久的祝福,措辞笨拙可笑,你在三十二岁时会知道,她从你的世界就此消失,杳无音讯。你那时候会极度仇富,极度讨厌靠着人工智能发财的人。你三十三岁发誓要战胜人工智能,结果一败涂地......

    原谅我的这封信,并不是为了写给你让你退缩或者帮助你改变未来的道路。放心吧,遇到那个女孩就勇敢的去爱。这条路我走过了,不太好受,到现在想想还算开心。你当然不会同我一样,只要你肯改变的话。我不行,刻薄死板。

    真想喝酒啊。

    所以,到此为止。

    我出了门,看了看对面广场的挂钟,十二点一刻,时间刚刚好,正好赶得上下班的时间。

    站在马路边,把上衣兜最后的半截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右手摸索着从口袋掏出最后一枚硬币,吹了吹,听了听响声,抡圆了手将它抛的很远很远。

    阳光真好啊,来来往往的人各怀喜忧。小丫头你醒了吗?留的言字都认识吧?饭菜可合胃口?饮料可不便宜啊。

    我好想你啊。

    从此你的故事再就没我了。

    这个时代很奇怪,在变革之后政府发放每个人一枚硬币,无法交易。

    很多人因为时代的冲击而破产,最后妻离子散。

    所以上面规定,但凡破产或者轻生。将自己的硬币抛出,立即会有人工智能取代你继续在这个世界存在。政府给出的优待是他们可以恢复到你原来最好的生活状态上,代价就是本我必须接受被抹杀。

    放心吧,小丫头,再过几个小时爸爸就会去接你回家,回到那个大大的房子里。

    说真的,这人工智能也不知道有没有爸爸的好厨艺,会不会欺负你,或者会不会好好监督你写作业,会不会在家长会打瞌睡之类的。如果有什么不满意,就告诉我,爸爸分分钟打哭他。

    明天就要和老同学见面了吧,是时候和过去一刀两断了罢。

    当然,和他们再见记得要说: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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