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有很多手法,夸张是其中之一。北京人爱说一个词:“死了”, 如:“疼死我了!”“鞫儿死我了!”“渴死我了!”真是“死了”吗?死了就不会说话了!这是一种幽默,表示“非常”的意思。
还有一种是说反话。比如对方说的话,你明明非常反感,却反过来说:“你说得太好了!”“你怎那么理解我呢?”“你可真够疼我的。”“你怎那么爱我呢?”“等着吧,早晚有你好瞧的!”
明明是喜欢对方,却要反过来说:“你这臭噶锛儿的!”“你这该死的!”“瞧这熊孩子!”
有时为了达到幽默的效果,对方的话不满意,还要顺着他的话,再添两把火。例如:“瞧你这穷酸相儿,这鞋是不是在地摊儿买的呀?” 对方跟着来一句:“买?您真看得起我!这鞋是我在街上捡的。”这就是北京人所说:“说他咳嗽,他就喘;说他脚小,他站不住了。”
再比如:“你还来劲啦!”看起来是一句带有褒义的好话,其实是一句带有挑衅的斗气儿话。
另一种是故意打岔,比如您说:“我这瓷瓶是康熙年的。”他看了看说:“我看不是康西,是康东年的。”
再比如,有人问我:“听说您是作家?”我随口搭音儿:“是呀,天天在家里坐着。”那人听了会呵呵一笑:“这么个作家呀?”
有一种幽默是借谐音产生的,有这么一个小幽默:在那特殊的年代,单位的头儿传达的上级文件,一个人在下面充嘴儿(打盹儿),主持会的头儿把他叫醒,问他:“林副主席为什么要害主席你知道吗?”那人说:“我不知道。”主持会的人问:“谁知道?”那人说:“孔孟之道,中庸之道。”这是许多年前听过的段子,但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可笑。
启功先生也常常借谐音玩把幽默,有人介绍他是“博导”,他听了马上说“我不是博导,是拨倒,一拨拉就倒。”
启功先生当文史馆的馆长以后,有人告诉他,这是部级。他听了,笑道:“‘’不急?’我这岁数,遇见事儿是真‘不急’。”
生活中这种幽默很多,一位老爷子坐公交车,投了一块钱。司机看了一眼说:“空调车两块。”老爷子说:“是凉快。”司机说:“投两块。” 老爷子说:“不光头凉快,浑身都凉快。”说完往后走,司机说:“我告诉你投两块。”老爷子说:“我看后头人少更凉快。”司机听到这儿也忍不住笑喷了。
还比如,一个朋友问老李:“你诚实说,一年能挣多少钱?”老李说:“三十万吧。”朋友听了一惊,问道:“挣这么多?你诚实了吗?”老李说:“我当然乘十了,都快乘二十了!”
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段子:一个洗碗的阿姨嫌洗碗工这个名儿不好听,给自己起个很牛气的名儿叫“瓷洗太后”,隔壁补车胎的师傅看了,受到启发,也改了个有国际范儿的名儿叫“拿破轮”。不远处的电焊铺老板看了,也不甘寂寞,把自家铺子改为“焊武帝”。旁边糖果店的老板一见他敢起这名儿,两天以后也换了招牌“糖太宗”。几米远的切糕店的老板看见了这个招牌,第二天就换了店名“汉糕祖”。
这些人正为改名儿吵得不可开交时,拉粪的粪车从这儿经过,淘粪工看罢跳下车,找了纸笔,写了三个字,大喊一声:“你们谁也别争了,看看我是谁!”众人一看上书“秦屎皇”,立刻无语了。您瞧这就是借谐音产生的幽默效果。
借题发挥产生的幽默也很普遍。借着对方的话茬儿往下说,例如:北京人管老闺女叫“当妈的贴身小棉袄”。一位母亲不同意女儿找的男朋友,对她男朋友说:“你知道她是我的小棉袄吗?”对方说:“知道又怎么样?”母亲说:“我还没穿呢,你就把她给我拿走了!”
北京话的幽默是随处可见的。走在街上,请人让道儿,老北京人绝对不说:“靠边儿!”或者:“起开点儿!”一定会说:“劳驾了您呐!” 或者:“蹭油了您呐!”“蹭油了”是一句老北京土话,意思是我手里拿着油瓶子呢,留神别蹭您一身。谁不怕蹭一身油呀?一听这话是不是得赶紧给他让道儿?
其实他什么也没拿,这么说,只是一种幽默。当然,这句话,您如果不在特定的场合说,就没有幽默感了。
说话大喘气,也是北京人幽默的一种手法。有个很出名的笑话:有个“秀才”参加一老太太的寿宴,主人知道他有学问,让他说两句祝寿的话。他一开口就说:“这个女人不是人。”主人一听顿时不高兴了:怎么上来就骂人呀?正要发火儿,秀才说出了后半句:“九天仙女下寰尘。”主人听了转怒为喜,夸他有学问。
当年我的师傅“二流”说话也爱大喘气。有一次聊天儿,他说: “我们家孩子考上北京大学了!”大伙儿一听自然为他高兴。我随口问道:“真的?”想不到他嘿嘿一笑说:“要是真的就好了!”您说他逗不逗吧?
有一次,我跟几个朋友到饭馆吃饭,菜炒得咸了。一个朋友让服务员把经理叫过来说:“刚才进门儿的时候,见门口停着两辆警车。你知道吗?”
赶上经理是老北京人,一听这话,马上明白了这句话的潜台词:“把卖盐的给打死了。”
他抖了个机灵,冲大伙儿微微一笑说:“抱歉了,我知道了诸位口轻,您再重新点俩味儿淡的菜,多少钱冲我说话。”
您看北京人多有幽默感,不好听的话,他能拐弯儿说出来。
文 | 刘一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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