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我的父亲
想写父亲的愿望由来已久,但始终不敢下笔。不知道自己浅显的笔如何记录父亲所经历过的生活岁月,更怕自己稚嫩的叙述难以表达出那种父爱如山的情感。因为父亲的一生是一卷书,锩刻着往事的甘苦酸甜,生活的风雨变幻和常人很难经历过的坎坷和幸福,而自己却如此渺小,没有勇气落笔。离我的生日愈近,记忆的片段愈像漫天的雪花一样扑面而来,让我在深夜里时常无法入眠,有泪凝喉,没有理由不写写我的父亲。
父亲出生在南方贫困的农村,年少时的苦难让父亲在懵懂中学会坚强。奶奶的过早离开使年幼的父亲明白亲情的可贵和不会再有的母爱。尽管父亲小时聪明好学,可是因为家中日渐困苦难于度日,父亲只能离开学校,年少的父亲整日在山上砍柴劳动。小时侯坐在父亲腿上总喜欢摸摸他膝上蜿蜒到小腿凸起的疤痕,那是父亲小时侯上山砍柴留下的伤痕。父亲在艰辛的劳动和贫苦的生活里明白要摆脱这样的困境必须离开家,去寻找新的生活。就这样,十四岁的父亲毅然离开家乡,去工厂做工,又参军成为一名军人,实现了从一个农民到军人的命运的转折,同时也走上了幸福与磨砺的人生之路。
父亲吃苦耐劳,勇敢坚毅,为人豪爽直率,是一位出色的军人。年轻的父亲是部队里个子最小,年纪也最小的通信兵,在枪林弹雨中几次机智的闯过鬼门关。在1962年卡拉昆仑山的中印守卫战中,父亲卧冰饮雪,和战友们以带着玻璃碎片的战利品罐头为食物,坚守阵地,与近在咫尺的敌人对恃,在生死线上立下功勋。和平年代父亲从军校毕业从南方来到北方,父亲在部队一直吃苦在前,不言索取,无私工作,以满腔的热情投身到部队的建设中,带领官兵修营房搞训练,六十年代,父亲从班长、排长、红九连连长最终成为当时最年轻的副团长。
在父亲的眼里,一个军人带好兵,带出优秀的队伍就是全部生活。五六岁时,我甚至觉得父亲有些生疏,我们一家住在部队大院里,每天都在嘹亮的军号中迎接黎明,营房操场上到处是绿军装的战士和军官,惟独见不着父亲。记忆里父亲只是偶尔风风火火的回趟家,高高的抱起我,用长满硬胡子的脸我的脸蛋上贴来贴去,一遍一遍问我:“扎不扎?”,我满脸委屈的说:“扎得好疼啊!”父亲哈哈大笑起来,得意洋洋的用手指头刮我的小鼻子,开心的说:“刮你个小鼻子塌塌的,和我一样,哈哈!”然后总是匆匆离开家,回到营房,很多生活中的琐事都由警卫班负责了。因此,我成长的记忆中忽略了对父亲许多精神的理解,直到我工作后才渐渐体会到,对事业无怨无悔的执着是来自无私的责任感,这份沉甸甸的责任让人忘我。
记得我刚离开学校,走上工作岗位时,父亲时常会讲起他的童年,随之而来的便是父亲的叮嘱,给我讲“踏实做人,认真做事”的道理。起初,我并没有觉得特别,但随着年龄增长,我愈加体会到父亲的叮嘱是他人生阅历的缩影和提炼,体会到父亲对女儿的嘱托和对女儿的期待,也逐步体会到了父爱如山宽厚的情感。
在父亲的感染下,我渐渐长大,血浓于水,父亲给予我最珍贵的馈赠是我承袭而来的吃苦耐劳、勇敢坚毅,勤奋敬业的精神力量,这让我长大后能够坚强面对沉浮起落,从容面对过往,我感谢父亲,因为他不仅给予我生命,更给予我怎样面对困境的力量。
父亲热爱工作,也爱家。我一出生,母亲便因生产诱发糖尿病综合症,在生死线上好不容易挣扎回来,却双目失明了,甚至没来得及多看我一眼,就永远失去了光明。后来,我渐渐明白,在事业、责任和家庭责任中,面对中年妻子的大病,父亲艰难取舍,在把更多的热情和心血投入到工作中,也把对家的挚爱渗透到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七十年代,忙碌的父亲,多病的母亲,年迈的姥姥姥爷和幼小的我组成一个大家庭,对我而言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家。在父亲的呵护下,一家人饮食丰裕,生活富足,我们拥有一个很大的庭院。春天来时,父亲、姥姥和姥爷在院子里种满蔬菜花草,葡萄藤苍翠葱郁,豆角架绿如翠玉,黄瓜花娇嫩吐蕊,淘气的小花猫在院落里绕着母亲跑来跑去。闲暇时,父亲总喜欢穿一件旧军装,拿着锄头在院子里浇水施肥,锄草翻土,和一家人分享成熟的瓜果,是父亲最开心的时候。
父亲孝敬老人,把姥爷、姥姥当成最亲的人,像儿子一样精心侍奉二老。记得姥爷近80岁高龄时得阑尾炎住进医院,父亲忙前跑后,找最好的医生给姥爷手术,没有假期的父亲,硬是在姥爷病床前守候了三个昼夜。在父亲的全力护理下,姥爷很快康复出院。多年以后,姥姥姥爷早已不在了,我还能清晰想起姥姥姥爷临终病床前父亲焦灼的眼神和隐忍的泪光。偶尔说起往事,父亲总是说,没能让老人多享几年福是遗憾。
父亲是一位慈祥的人,他的爱心不仅体现在举家过日子上,更体现在对女儿的亲情上。 那一年我中考前夕摔伤了腿,父亲背着我去考场考试,考场在三楼,父亲吃力地背着我上楼梯,看着父亲黝黑透红的脸上淌着汗水,还一边叮嘱我考试要认真,不要紧张,我知道父亲心疼我,可我心中一种无法说清楚的感受,使得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母亲也是坚强善良的人,因为失明,有些事情都由父亲替代劳了。记不清多少次父亲在灯下给我缝补衣服了,也记不清多少次父亲带我买新衣服。少年不知愁滋味,我当时一直是班级里衣服整洁漂亮的女孩。总记得每天早饭时,父亲在我身后给我梳马尾辫子,父亲的手宽大有力,梳起头发很有水平,发丝能保持一天不乱,我总骄傲的告诉同学是爸爸给我梳的头发!七十年代上学要坐公共汽车,每天无论走得多早,挤车的孩子都特别多,父亲每天早早送我去车站。记得有一次,我最后一个上车,人太多了车门关不上 ,车突然开了,父亲急坏了,用手掌使劲推着我,人跟着车奔跑起来,直到车门关上。我费力的回望父亲,他依然站在那里看着我,车愈走愈远,父亲的身影渐渐变小。在我心里,成为最珍贵的影像,无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偶尔想起,总让我温暖。
父亲不善言辞,用大半生的关怀和行动诠释了亲情和责任,也续写了爱情以后平凡婚姻生活的执着和坚守。六十年代末,父亲与母亲相识,父亲不嫌母亲体弱,执着之下共同携手建立了幸福的家庭。母亲也不顾体弱多病不宜生子,为了父亲,坚持生下我后,因为糖尿病加重双目失明了。记得小时侯,父亲总是费劲周折给母亲买胰岛素,家里很早就有冰箱,专门给母亲保存药品。没学过医的父亲,自学成医,一有时间总是很专业的给母亲打针,给针管消毒。小时侯,父亲是母亲的眼睛。总是父亲领着母亲,母亲牵着我,三个人一起散步。国庆节,从西安桥外的家一直走到人民广场看烟火。人群中,父亲兴致勃勃的给母亲讲述烟花的颜色;元宵节,从家一直走到胜利公园看花灯,父亲总是兴高采烈的给母亲描述花灯的别致。夏天我们偶尔去公园纳凉,有时在自家的小院里侍弄花草蔬菜,父亲也总要给母亲摘下最好的果实让母亲摸一摸、闻一闻。每顿饭,父亲都是先给母亲盛满饭菜,一样一样告诉母亲。母亲走的匆忙,垂危之际无法说话,只是不停流泪,我明白母亲想说这一生亏欠父亲的太多了。几十年甘甜艰辛,风雨同舟,相儒以沫的斯守,母亲看似体弱多病,实是刚强执着;父亲外表坚强刚毅,其实内心善良淳厚。工作中和生活中多少的坎坷都是母亲与他携手共闯难关。
时光易逝,父爱如山。参加工作的数年来,父亲那熟悉而殷切的叮咛,总低回在我的耳畔。父亲充满慈爱的眼神总能在我孤寂无助时,让我坚强的面对一切压力和困扰,勇敢的走出困境。因为,我要成为父亲最为骄傲和自豪的女儿,这是我送给父亲最好的礼物。当我渐渐长大也做了母亲后,愈加体会到,父亲的伟大,父亲的爱无处不在。
父亲一别整整十年,可仿佛从未离开,他慈爱的眼神、鬓角的白发、南方的家乡话、手背上褐色的老年斑…….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在眼前。多少次午夜梦回,吃到父亲做的菜,意犹未尽,骤然醒来有泪沾襟,分不清梦里梦外,父亲在哪里我又在哪里。我知道,在我心里,父亲从未走远。直至现在,父亲没有任何要求的品格与他对生活充满乐观态度的精神,仍令我感动,伴我成长,受益终生。我没有、也无法用什么来感谢我的父亲,只能用满腔的深情祝父亲在天上——安好。
我爱我的父亲,永远。
我爱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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