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风动石,据说风吹时,石头会响,会动。
我们去的时候,风不大,也不能接近去碰。
但父亲曾站在“铜山风动石”几个字的右边拍过照。那也是父亲留下的不多的一张照片。
父亲生前只旅游过两次,也是一生中出过远门的两次。一次是去深圳,一次便是这个东山风动石。
那天我在这石头边上站了很久很久,似乎看见父亲腰间飘扬的“浴布”。那是上一辈潮汕男特有的一个物件。本来是在劳作的时候,当汗巾用,抑或在劳作后,随性就近的溪流河塘洗浴,当遮羞布用。父亲虽是去旅游,却也没忘了把“它”系在腰间。
旅思在父亲短短的生命里,也许只有劳苦两字。最近想起,父亲还没骑过摩托车,也没用过手机……
他唯一的乐趣,应该就数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他喜欢小酌,却从未见他喝醉过。待我们大些,他会让我们姐仨学着喝点酒,此时,母亲便会喝斥他。他总是憨憨地笑着说:“就三闺女,不教她们喝酒,我老了,那里会有酒喝。”
后来二妹学会了,他却不让她喝,还再三嘱咐,女孩得喝点酒,但一定不能多,特别是不能到外面,三五成群地喝。
旅思我们姐妹仨,父亲最疼我,因为我的性格及对待人事,很像他。但这个疼爱,却是要这几年才领会。
实际上,我恨过他很长一段时间。一是六年级的时候,他看了我的日记。还在有客人的饭桌上调侃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把男孩写进日记本的事情。现在看来没什么。在当时,我记得是我有生以第一次生大气,像只狂躁的野猫,歇斯底里的冲着他狂叫。那时,无非就是觉得不被尊重,觉得他不应该把我暗恋别人的事情公开出来。
那段时间,母亲想当和事佬,她常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难道要让你爸跟你道歉”,其实我已原谅了他。只是性格太像他,就是倔,就是不讲出来。不服他的教导。更多是在他背后做鬼脸。但在青春期就开始睡眠不好的我,却总是会在他凌晨二点下班的时候我醒来,听着他开门,洗澡,关灯,然后闻着他擦药酒留下的浓重药味睡去。
当我打下上面这些字的过程,好多回忆伴着泪水汹涌而来。他生病的十八个月里,到最后的的癌细胞扩散,他也不曾哀叹半句。
痛的时候,他说那像是千百只蚂蚁在啃骨头。有时见他闷在被子里,问他冷吗?他闷着声说不会。掀开被子,才看见他倦缩着身子,膝盖抱在胸前,他故作轻松~但是他的眼角明明流着泪,那是痛的。止痛针从四个小时一支,缩短到最后的一个半小时,他要求着,实在太难受……
我怕疼,也下不了手,每次打针都是二妹在打。
到现在,我看到糊状的食物还命反感,后来觉察到了,那是因为父亲生命的后期,无法进食。唯有买了些营养米糊,但是喉癌这个恶魔就是要让他饿死。每次他好不容易喝一小勺,没咽下去,就开始呕吐,吐得山蹦地裂,呕出血丝……那是我最怕的一个场景。后来每次给父亲喂食,都是小妹去喂,我则跑得远远的。
很长时间我也不敢去看病人,特别是那些卧床的的病人,也特别讨厌医院。
父亲就陪了我二十三年,了解他,却是要在我不断地成长以后。
不了解父亲的女儿怎么会成熟呢!
父亲过世的前一天,我还问他:你生了我们仨,还会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他那时已讲不出话了,就用手摇着,示意我不要再说了。
当时说这话是气话,父亲一直很宠爱大伯的儿子,大我三岁。每次有好吃的,总要叫上他,还要他从膝盖上。但在父亲生病的后期,他则很少来看望,理由是他的小孩出生不久,怕病菌。
现在想想自己,如果性格不改的话,那不知还得轮回多少回。自己的嗔痴特别重!唯有觉察,于生活中的起心动念。不求成仙成佛,但求过好每个当下,矫正过往。
旅思芬之那天我们要进风动石景区前,刚好碰见一队办丧礼的人 ,披麻带孝,吹锣打鼓的~那节奏,并未让人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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