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的心思

表姐的心思……

㈠ 表姐来电

晚上，和老公从外面走路回来，正打算洗澡时，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是表姐的视频请求。

表姐是姑姑的女儿。因为距离遥远，共同话题少，平日里极少联系。

接通视频，表姐一只胳膊支在桌上，一手捧着酒杯，边上放着酒瓶，桌上凌乱地摊着花生瓜子等零食……

“姐，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姐，你怎么喝酒了？”

“呃，闷得慌……”

“姐夫呢？”

“别人叫去打牌了。”

“两个孩子呢？”

“今年就地过年，都没回来。”

“姐，别再喝酒了，喝多伤身体。”

表姐端起酒杯，吮了一口，缓缓说道:“心里憋屈，喝点酒还能好受些……”

“憋屈什么？姐，你说说。”

表姐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泪水在眼中打转。半晌没有言语，似乎在整理思绪……

过了一会，她放下杯子，一把抹去泪水，说道:“为外婆憋屈，为妈妈憋屈，也为自己憋屈……”

表姐的心思……

㈡ 远嫁的奶奶

表姐说的“外婆”，是我的奶奶；表姐说的“妈妈”，是我的姑姑。奶奶只有姑姑和我爸爸两个孩子，在没有执行计划生育的年代，两个孩子的家庭是很少的。

奶奶出生在大城市，年轻时长相极为标志。从偏乡僻壤跑到大城市经商的爷爷，钟情于奶奶的美貌，百般承诺要用心守护奶奶要给她一生一世的幸福，用重金打动奶奶的家人，最终娶到奶奶，并将她领回到千里之外的家乡。

奶奶跟随爷爷到遥远的异乡，并未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爷爷将奶奶看得很紧，身处异乡的奶奶人生地不熟，没有爷爷在身边，她会感到恐慌。如果奶奶提及“想家”“想回家”的话题，爷爷便会暴怒。

那时候，交通和通讯都很落后，从乡下到县城没有专门的车子，想要去更远的大城市，简直是难上加难。奶奶几次提出去县城看看，都会遭到爷爷无情的拒绝。奶奶曾几次悄悄向乡邻打听外出的路线，传到爷爷耳朵后，奶奶几次都受到皮肉之苦。偶尔见到外乡的货郎，奶奶会想方设法问及外面的事情，却始终走不出爷爷的掌控。

对奶奶来说，回娘家的路很遥远，遥不可及。回娘家，是奶奶难圆的梦，是抹不去的痛！

表姐的心思……

㈢  远嫁的姑姑

后来，奶奶先后有了姑姑和爸爸。姑姑尽数继承奶奶身上的优点，长相出众，气质不凡。

姑姑长到许婆家的年龄，登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奶奶却一个也看不上。因为对爷爷的痛恨，奶奶迁怒于这个地域。既然自己回不了娘家，就要让姑姑远离那个自己讨厌的地方，嫁到离娘家近的地方，真正享受到幸福生活。

终于有一天，一位乡邻上门给她远房的老表提亲，奶奶竟一口答应了。原因很简单: 乡邻的老表远在千里之外，离奶奶的娘家比较近。虽说奶奶出生在大城市，但从小没出过远门，后来随爷爷远嫁他乡后，更没出过远门，对外面终是不了解。实际上，姑姑的婆家距离奶奶的娘家，有好几百里的路程呢。

姑姑出嫁后，奶奶忍受着思念之苦，盼望姑姑能拥有美满的婚姻与幸福的生活。其实啊，这只是奶奶的一厢情愿。姑姑的婆家，家贫如洗，人多劳力少，每天承受着繁重的体力劳动，生活上却很是将就，有时甚至食不果腹。

对姑姑而言，再苦再累都承受，最无法忍受的，是在陌生的异乡对亲人的思念。白天，像机器一样不知疲累地刨田拉土打疙瘩，拔草割麦摘棉花……以前没干过的活没流过的汗没吃过的苦，在婆家统统体验。晚上，夜深人静时，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如百爪挠心，痛苦难捱……以前没受过的难没流过的泪没经受过的相思之苦，后来统统经历。

姑姑到婆家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要出工，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一天三晌出工，一晌不敢耽搁，到年终分红，却得不到一分钱的收益，统统归当家的大伯子管理。没闲没钱，如何与娘家联系与往来？

悲剧再次上演。远嫁的姑姑，回娘家的路，遥不可及。挥之不去的痛，在心底，在梦中……

表姐的心思……

㈢ 表姐的痛

姑姑后来有了表哥和表姐两个孩子。姑姑记取教训，坚决不让表姐远嫁。如姑姑所愿，表姐嫁到两里外的婆家，回娘家很是方便，姑姑也随时能见到表姐。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七年前，表姐不再是块宝了。

“妈在，兄弟姐妹是一家；妈不在，兄弟姐妹是亲戚。”诚然！

“作为亲戚，还是能够走动的……”表姐说到这里，哽咽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年前，表姐早早就将节礼分别送给姑父和表哥，以期过年回娘家拜年时轻松些。大年三十接到姑父的电话:“因为疫情，初二别回来了。”

表姐说:“咱们这里是低风险区，过年是可以走动的。”

姑父说:“今年不待客了，我也不回去了。”

尽管确实想回娘家，但表姐还是带着遗憾接受了。

然而……然而……初二，表哥待客了。他的儿女及孩子都去了……大概是因为姑父没有给表哥钱，表哥他们生气了，不让姑父的女儿（表姐）回娘家……

表姐哭着说: 没有妈了，就没有娘家了……

表姐的心思……

㈣ 回娘家的路

表姐哭着说: 外婆随着外公到他乡，回娘家的路啊，千里迢迢，一生难得回去；妈妈远嫁离开外婆，回娘家的路啊，千里之遥，一辈子走不了几次……

表姐摸到酒杯，一饮而尽，哭诉着: 而我，并没有远嫁，只是因为没有了妈妈，只是因为无力调和他们父子关系……在他们心里，金钱比亲情还重要……回娘家的路啊……

隔着屏幕，看着泣不成声的表姐，很是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