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前面几年,若是有闲暇,我是喜欢到处逛的,那时总要去往翠湖边挨着这一颗碧绿的宝石,杵在栏边窥荷望鱼,发呆闲想,看累了就顺着路一直走下去,在这件事上,我从不设想有个地理意义的终点,只是全作春天欢快的云雀,在大街小巷的世界里胡乱地飞,我觉得这般怎样也不算错。
等到这边逛得倦了,等到觉得这巴掌大的地方已容不下我撒欢的时候,我便计划开始往高处走,而三台山就是我的登高第一站,为何选择三台胜景为故事作序,一点是它在呈贡不远且还能眺望滇池半张脸,一点是冰心在云南时就住在上边,对于这位传奇的繁星和春水,我有着极大的好奇,同时我想亲眼看看,那是个怎样的屋子,为她做了荫蔽红莲的两年荷叶,因此我此行正是直奔默庐而去的。
可惜那一次我并没有见到冰心默庐,默庐是在三台山武装部里面,得先过武装部的大门,然后步行个十几米再拐一个弯,默庐就在那,可我来的时间不对,当时是碰上疫情防控,不但进不来默庐,而且也进不了武装部的大门,因此默庐也就掩在那条路的尽头,只是在我记忆中的白墙后边伸出一角乌檐,静静的。
那一角我存了照,背景着落处是白云,白云轻松写意,向着阳光吸着她的明媚,又向高山露出自身清娟的脸谱,略带着几分弧度的乌檐,从左下角生长到视觉中心,木架似梅花凌雪的枝干,青瓦似荷叶挺起的莲蓬,我觉着我总算拍了一张好的照片,也就一直留着,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看看,可不曾想手机坏在了七月,所存的一切也就在流火中打散打失,而我与默庐也只能在回忆中再见。
直至昨天,我再登三台,过山下文庙,再次来到武装部的门口,这一次没人拦我,我干脆三步化作两步走,转头眼前便是默庐。
默庐未曾谋面,却是我想的样子,石阶木门走到院子,院子种有几株玉兰树,树干都出拔得很高,绿叶子长得随意不密不疏的,一摇一荡的日影在一浓一淡地落下星星点点,全生在了白石板上,厢房的门框边,木头架后的透明窗里。在大门后是一口石缸,有鲤鱼在水里吐着一串串白泡泡,红色的身子边闪着金黄的丝线,是水中的精灵,一小簇翠竹被种在旁边为它做了安心的屋檐。
这是一个四合院,东西两厢做了冰心和吴文藻的生平,正房用白石立了冰心的半身像,石像柔和的面容一如默庐一样静,一如默庐一样美,我上去二楼,走的是红漆木梯,守在这边的老婆婆告诉我,默庐虽几经重修,但这梯子用的还是原来的,到现在以来已有百年的历史。
我踏上了这百年的楼梯,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虔诚也没有任何的波澜在心头打起,我想上楼只是上楼,我想楼梯也只是楼梯,不管什么时候的,不管谁人走过的也好,谁人踏过的也好,我不想将它升华做圣成神,也不想为了历史的沧桑拼命地为其做动人的注释和催泪的讲解。
一百年太厚重了,可以使得一棵树落下一片树林,可以能让一个人变成一个家族,可以许得一座村换为一座城,可是太厚重的东西也会压垮人呀,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历史,我触摸的是它的脉搏,看到的都是它的脚印,它的气息侵袭着我,无孔不入,但我不想为生活而劳累后,还要为这一桩而大叹光阴流逝,人去楼空,现在我只想多看看玉兰,只想为这里的静和美着迷,冰心说这里简直是一首华兹华斯的诗,我想这里同样也是她的繁星和春水。
之后我和这里的老婆婆聊了很多,走之前她拿了一块月饼给我,是很好的老人。
辞别老人后已将近六点半,天边的太阳已然落在碧鸡山后团团橘红如盖,我看了一会,转身背着愈来愈盛大的夕阳和晚云向山顶走去。
我想在日落之前到那,如果走得快,那时还有晚霞,我就看看最后的晚霞,如果是走得慢,那时只有黑夜,我就看看黑夜怎样在大地上行走,我觉得这般怎样也不算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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