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认识王甚,但王甚却认识我。
见到王甚,是在书店的门口。这个书店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是在沿街边并不起眼的一个小十字的角落,门朝西南开着,门口的街道十字倒是地方开阔。
这是个夏季的上午,十点的阳光灿烂,光照十分强烈,空气里弥漫着微弱的水气,有些沉闷。我进入书店,随便逛逛,漫不经心的翻看一些无关紧要的书籍,里面并没有我的所需所求。还记着我当时是穿着一双新买的拖鞋进入书店的,这种装扮与书店这种高雅的文化的地方格格不入,但我就不知不觉的进入了。书店人不多,书堆得满满的,一摞一摞叫人难以下脚,里面有些凌乱如杂货铺子一般。
“老冯!老冯!”当我走出书店时,我恍惚听到有人在叫我,我稍微停顿,回望书店里面时,里面并没有我认识的人。
“我是王甚,我是王甚!”
在我的熟悉的人中,并没有这个人名的记忆,顺着声音,我再朝着书店右边玻璃门看去。门外紧挨着们框,有一个小摊,摊贩卖着杂七杂八的零食,中间还有一个摊着的煎饼的凹锅,摊主朝前看着每一位路过的行人,没有吆喝,眼珠子却在行人身上转溜。一个赤身的中年汉子,就躺在这个摊位靠门挨着墙的地方。
看我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开口说道:“老冯,我是王甚,过去在你单位干过活!”
我再仔细看去,脑海里迅速搜索,这几年单位事多如麻,干工程的人多,工人杂七杂八不少,能叫上名字的却不多。
精瘦,长脸,浓眉,大眼睛,这个人是?
我猛然记起,两年前给单位背沙子上楼的人了。那是在单位的西楼道,我急急忙忙下楼梯时,在转角之处发生过碰撞,我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停留,只是在肩膀上碰擦出一些白灰,顺手就打掉。这是第一次遇到王甚。我在拍打白灰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他有些歉意,但我们并没有言语,继续各干各的活。
第二次遇到王甚,是一个下午六点前的几分钟,我在单位转悠着,在沙子堆前遇到的,他与几个工人闲聊着,隐约听到好似上午有人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青年人听到自己从四川来的老婆看望自己时,兴奋过度,自己从脚手架竟然跳了下来,满以为身轻如燕,却不知一不小心却崴了脚,是王甚背到附近的诊所,王甚掏了自己一千多的人民币,花费了半夜的时光。第二天王甚对工友说着。
“权当这礼拜没干活!”
听到王甚的说法,才知道,受伤的工友已经回老家休养去了,王甚却没有留电话之类的联系方式,甚至连在四川啥地方都不知道。这是老板在人市上临时叫的,属于当天下午下班就给钱的那种。
王甚并没有感到受骗或者工友不愿给钱,言语中或许工友自己脚好后就会送来一样。
书店门前的小十字,人流如梭,熬活的人在不停的转悠,寻觅着生意。
光身子的王甚,见到我并没有不好意思,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着,这是遇到我这样的熟人了。
我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表示礼貌与友好。王甚说,合个影吧,我蹲到他身旁,他掏出手机,胳膊伸的直直的,算是自拍方式合影留念,我也掏出手机如此效仿,见到照片时,就是两个人的大脸在一起靠着。
现在回想起来,十分可笑,又不认识,又没有交情,与流浪工人合个影,究竟为甚?真是十分可笑与愚蠢。
王甚站了起来,朝着认识的工友走去。
工友们大热天,有几个精身子,在谈论,等活来。
天太热了,在书店一路之隔的南边,靠西的房檐下,有个水龙头,水不停的流着,倒不是没人关,天太热了,路过行人有洗脸的、洗手的、洗脚的、把住铁水管子嘴咬着龙头大口大口吞咽凉水的。
我趁着空档,就脱下拖鞋,顺便洗了个脚,看见没人看着,就径直上来站在水泥做的水池上,两脚不断的冲洗,真是凉快至极,身上的汗水一下子就收缩到皮肤下肌肉里面去了。
从水池上下来,竟然没有穿鞋。
我走到王甚的身旁,王甚蹲在地上,周围有几个工友围着。见我过来,王甚露出双手,我这次见到的并不是十分勤劳的手掌。十指有些弯曲别扭,有些地方的肉十分新鲜,才长出来的,十个指头甚至粗细都显得不一样,这是一张受伤十分严重的手。
王甚翻过手掌,手背对着我说,这地方也叫打了,骨折了,跟残废了一样,干不成重货了。
这是为什么?我心里直叽咕,怀疑是不是偷盗行为所致,甚至是伸到化学药品诸如硫酸锅里了,或者是被机器压了之类的猜想。
王甚看看我,并没有说原因。我感到一双邪恶的手在眼前晃动,走开了。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是赤脚行走在石材铺设的地面。回到水池旁,拖鞋已经不见了。在街道路中间,两只颜色不一样的拖鞋,又脏又旧。
我才想起,和工友看手的时候,有个工人在水池边喝水,急匆匆的朝书店里一闪而去了。
我光着脚,我仍然光着脚!
我站在街道的中央,不知何去何从,于是掏出手机拨打远处的电话,叫人…………
眼看着王甚不生不哈地离开了。
2019年10月10日隐之 记于骊阳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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