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2018年3月7日 星期三 阴
1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惊喜，每天都有悲痛。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在你最欣喜的时候接到一个最悲痛的讯息。
宏正在美国加州参加一个顶端设计师的聚会，加州设计师一直是美国设计行业的引领者。
宏在美国加州留学，毕业后在那工作，目前在设计行业小有名气，连续在几个设计大赛里面取得不俗的成绩。
他对自己的成绩非常满意，在聚会上颇有些骄傲，脸上堆满了笑，他觉得自己为国争了光。
2
就在这个时候，宏接到国内哥哥打来的电话：“晓宏，快回来，爸爸去世了！”
哥哥那边声音嘈杂，哭泣声，叫嚷声，连成一片。
可是宏仍然不相信这个事实。怎么可能？父亲身体一直都比较硬朗，三个月前还来美国呆了一段时间，每天坚持晨跑，偶尔还游泳。
前几天视频聊天的时候知道父亲入院，可是那就是普通的感冒啊……
电话那边早已没有声音，宏举着电话的手迟迟没有放下来。
他呆若木鸡地站在落地窗前，微张着嘴，喉咙里像有一团棉花一样，堵塞，憋闷。
朋友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地动动他的胳膊，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慌忙与大家道歉，急匆匆地先行离开。
深秋的天气虽然不冷，可是他的牙齿却上下打着架，全身就像筛糠一样令行人瞩目，慌忙地躲避。
他打车到家，还未换鞋就几步走到电脑桌上，预定了次日回国的机票。然后像泄了气一样，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3
当宏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时，父亲去世已经超过一天多时间了。
在医院太平间看到父亲的遗体，摸着那冰冷的皮肤，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那话语无限悔恨。是的，自己陪伴父母的时间还是太少。总以为父母身体健朗，来日方长，没有想到一别成永决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和哥哥弟弟一起齐心协力地办好了父亲的葬礼，那场葬礼的规格在当地还算不错的，费用全部是宏支付的。
他心里愧疚，试图想弥补，想让老人有个体面的新家。
4
晚上，兄弟几个一起收拾好了屋子，哥哥和弟弟都各自回家了，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
母亲闭着眼坐在沙发上，双鬓铺满了银丝，脸色蜡黄，皮肤松弛，眼皮就像耷在眼眶上一样。
宏担心母亲的身体，心疼地说：“妈妈，你去休息一会，我晚上做好饭叫你。”
母亲听了，睁开那浑浊的双眼，拍了拍身旁，让宏坐在他的身边。
母亲干瘪着嘴，那深陷的眼眶里涌出了泪花。宏轻轻地擦拭去她脸上的热泪，把母亲拥在怀里，两人抱头痛哭。
哭累了，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屋子里没有一点声响，静得让人觉得分外孤寂，冷清。
5
宏清了清嗓子，看着母亲的眼睛：“妈妈，过几天跟我一起去美国住一段时间吧，去美国散散心！”
母亲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腿：“不用，我去养老院。”
“妈，您怎么能去养老院呢？你有家，还有三个儿子，我们三兄弟会照顾好你的。”他摇着母亲的胳膊劝慰道。
“哪里还有家？家里的两套房都过户到你哥哥和弟弟头上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说活着过户简单，死了再去过户就很麻烦。我磨不过他们，只好依了他们……”母亲说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宏眼睛瞪得溜圆，紧抿着嘴，他很愤怒，对兄弟不孝的行为愤怒；他悲伤，自己的兄弟变得这样唯利是图；他心疼，心疼父母在年老时竟遭到自己亲生儿子的逼榨……
他拿起电话欲质问他们的良心在哪里，母亲哭着拉着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地央求他：“别打了，何必让我心里再蒙一层霜？”
宏纳纳地放下了电话，是啊，让母亲看着自己养育的三个儿子怒目而视，手足相残，她心里得多难受啊……
6
宏转身抱着母亲，恨恨地说：“妈，我们把爸爸的遗像带上，一起去美国。”
母亲羞愧难当的样子，嗫嚅了半天：“宏，你不怪我们吗？我们什么都没给你留下，妈妈再也拿不出什么给你了……”
宏笑笑摇摇头，抚摸着母亲干瘦的脸颊：“妈妈，我在美国有房，也有钱，就是没有母亲。您跟我去美国，让我照顾你，就是留给的我最好的礼物……”
母亲听了，捂着嘴点点头，眼睛里溢出了久违的笑意，望着老伴的遗像：“老头子，我们有家了。”
父亲遗像的镜面上泛着光，脸上挂着笑，眼睛一直看向远方，望向异国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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