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作者: 瑶姬崇云 | 来源:发表于2018-09-02 12:02 被阅读92次

    昨晚我梦见她了,站在朱红门扉旁的台阶上,穿着浅碧色的衣裙,像晨起的朝露一样,淡淡的笑着。我站在台阶下面,离她只有几步,自从当年一别,这么多年,即使在梦里,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与她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我笑了,我知道我马上要见到她了。

    我做到了母亲要求的,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虽然我无数次的渴望,可以在某一天来一场意外,让我早点死去,可是从来没有。

    没有谁的生活像我这么顺当,遇到过最大的意外也只不过是年幼的儿子从凳子上掉下去而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村里的人家在新娶和添丁的时候,总是喜欢请我去坐坐,因为事事顺遂,我成了有福之人。

    即使我的际遇与我所想相差十万八千里,即使我无时无刻不发自内心的想要离去,可是上天听不到我的祈祷,不知道是母亲的遗愿感动了它,还是因为我的祈盼不够强烈,我如母亲所想的那样,平平安安的活到了这一天。

    这次,我知道我马上要去见她了,我让家里准备两套喜服,一件在入殓时穿在我身上,一件放在我的棺木中随我下葬。儿女们奇怪年老的父亲竟然在神志清醒时安排这么离奇的后事,唯有我的老妻子默默的叮嘱儿女们去准备衣物,默默的等待我的离开。

    她是个好女人,一辈子操持家务,抚养儿女,在我思念她的时候,会用一套白瓷夏荷茶杯帮我备一壶清茶,独留我沉浸在思绪中,默默走开。

    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是夏荷而不是红梅,“妍馨姑娘,她肯定只愿做一季的夏荷,而不愿是点在你心头的朱砂。”她这样回答我。

    这一刻终于来了,站在沁白布幔下的她,看着我一件一件穿上鲜红的喜服,被轻轻的放进棺椁里,旁边金线秀的嫁衣挨在我的脸上,我恍惚看见她脸上慢慢溢出的湿意。

    十岁那年,我和她分开回家时,母亲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却想不出这个词和她有什么关系,直到几年后,在洞房花烛夜后的的清晨,我才明白。

    她是一个完美的女子,不是只有我这么认为,全村的人,从老到少,都这样称赞她:“妍馨,她太好了”,我只顾高兴大家的赞美,却忽略掉了大家语气中的可惜之意。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娶除她之外的女子,从我认识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只知道我会和她成婚。

    当母亲告诉我,她已经为我定了一门闺秀时,我知道肯定是妍馨不愿意嫁给我,母亲才会另寻她人。我跑去质问她,为什么不能嫁给我?她说在我成婚后她会告诉我答案。

    看着陪我空坐一夜,却毫不介意向父母敬茶的女人,我只顾拿着她写给我的信。

    “忘川河旁、三生石畔,红色嫁衣静候。”

    “她死了,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信,你要答应我,今生要儿孙满堂、寿终正寝,不然林家列祖列宗与活着的人,生死不得安宁,日日受地狱十八层酷刑折磨。”

    背着林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和已经离去的祖先们,我怎能在母亲临终的遗言下,随她而去。

    穿着红色喜服的我和着大红嫁衣的她一起站在送葬的队伍旁,看着儿女脸上难以抑制的悲意,我只有欢喜,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我拉起她的手,低头看她在我眼中一点一点飘散,泪滴在我的手上,是我来的太迟了,让几十年忘川河畔削骨的风将她一丝一丝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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