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视我的灵魂,看见火焰与灰烬.
我俯视我的内心,看见一尊得胜的恶神
—-尤瑟纳尔《幻见》
这时候,他像是从儿时睡的那张摇摇晃晃的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摸索着起来,夜色把这小小的上海笼罩的绿幽幽的,像一片融化的绿色薄荷糖。
他母亲不在身旁,不知消失去了哪里,他着急寻找,赤脚踩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去寻找自己的母亲。不知找了多久,他终于看见母亲坐在阁楼阳台的边缘,没了白日里对恩客们的笑脸,只是素面朝天,脸色苍白,一身白裙。
脸上素净的只看得到她眼下的一枚泪痣,以及脸上已经凝结的泪痕。她怔怔地看着望着远处某一个点,而街灯冷冷地照下来,照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让她像个干干净净的女学生,尽管她从未有机会成为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学生。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从未如此青春,也从未如此绝望
是的,在那一刻,他瞬间明了了
她想死
那死亡的意念如此强烈,他甚至在怀疑是不是那边的世界真的更加适合他们,
这个时候,他应该马上冲出去拽住她,他的母亲,但是却仿佛有什么让他迈不开脚,撕裂着他的神经。他觉得,也许对母亲来说、死亡就是最好的选择,他选择袒护她的软弱。
他怜悯母亲,也知道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
他也知道,母亲的死,他才是真正的帮凶
然后她跳下去,他的视线回归于一片白茫茫的寂静雪地。
他从梦中惊醒
杨修贤摸摸头上的冷汗,发现丝质的睡衣已经完全湿透了。
又是这个梦,不管搬去多么豪华的公寓,他还是会夜夜做着这个梦—-他仿佛再也走不出小时候那个阴暗潮湿的阁楼。他的心也像是爬满了苔绿的墙壁,死气沉沉,一丝微澜也无,他离开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身边,肉体的欢愉转瞬即逝,他像是一滴浑浊的水,不光是别人看得到他的堕落,连他自己也知道,没有一束光可以透过他照出路来
每当他觉得自己终于爱上一个人,又会分手,甚至每次分手,他都能自由的游离出当时的场景,像一个旁观者,冷静僵硬的研究自己和对方眼角眉梢每一丝皱纹,甚至嘴角翘起的弧度
他其实一直知道
自己锁了自己的心门,自己还是那个阴暗巷子里穿着裤衩奔跑的少年,透过阁楼的窗户,仔细看着外面的风景,生活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观看的风景,他永远是冷冷的,不介入的,一点真情实意都没有
可是这一次,罗浮生问他
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别人的心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自己的心
罗浮生这家伙,真的还相信他还可以有一颗好的心
别人却都不相信的人,他还愿意相信—-他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傻子
罗浮生临走时送了他一小块街边买的小方糖,其实就是劣质的纸勉强包住一颗白色的糖晶,他告诉他说,心里苦的时候吃糖会更觉得心里苦,但是还是想吃,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吃完了就好,吃完了,就有一颗好的心,有好的笑容去对着别人
杨修贤剥了糖纸,笑着含着吃,笑着笑着,一直憋着的眼泪,就无声的洒了几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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