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那段时间里,阿玉经常会在深夜醒来,窗纸的对面不时的传来母亲的咳嗽声。阿玉紧忙点燃了桌子上一根已经燃烧过半的蜡烛,拖沓着拖鞋来到了母亲的房间。母亲在床上侧躺着,双手紧紧的握着被角,还在不断的咳嗽着,“母亲,你坐起来吧,那样可能会好受些。”母亲什么也没有说,阿玉把蜡烛放在一旁,将母亲嶙峋的身体搀起。本来就孱弱的母亲,在烛光下脸色土黄,显着更加虚弱。
母亲艰难的咽着唾沫,看着投在地上的烛影,说道:“小玉,真是苦了你啊,自从那天在庄稼地里晕了过去后,我这身体是一天一天的不好了,说不定有一天……有一天就要离开你了。”
母亲说话的时候,脸上除了满布的歉意,竟没有一丝的恐惧。
“别胡说了,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你忘了父亲走的那天,你曾和我说过,要一直陪我走下去的。”阿玉说话的时候,一直背对着母亲。
还没有等到母亲再次开口,阿玉就起身在一旁的茶几上为母亲倒水,烛影在屋外漆黑的冷风下微微颤抖。
“我这辈子能有你这样的孩子,我真是三生有幸,还记得你出生的那天,院子旁的花都开了,我们都十分的开心,认为你就是上天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不过可这真是苦了你啊。后来没过多久,你父亲就出了车祸,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戏弄我,戏弄我们这一家,如今,我的身体又一天天的坏下去,可能……”
“母亲,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我从来没有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过做了你和父亲的女儿。现在的我真的很幸福,我在学校交到了了很多的朋友,我还学到了很多的知识,我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奔跑,就是因为你给我了生命,我没有什么别的奢求,只要你的身体好起来,这样的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阿玉说话的时候始终都没有转过身来。阿玉倒水的时候很慢,等水声停滞了后,阿玉走进了烛光中,并缓缓地端着水杯坐到了母亲的旁边。
“先喝点水吧,然后躺下多休息会儿,什么都不要想了,等明天早上起来后什么都会好起来的。”阿玉坐在母亲的旁边,一边喂着母亲把水一点点的喝下,一边顺抚着母亲的后背。
“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母亲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把话咽了回去,“明天我会好起来的。”说完母亲就躺下了,在模模糊糊中母亲隐约地听到了哭声,但母亲却发现她怎么也睁不开那沉重的双眼。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阿玉便起来从柜子的底层将存储了很久的红山药拿了出来,准备给母亲做点好的来补一补身体,因为还需要一些大米,阿玉数了些褶皱的零钱,就匆匆忙忙的赶向了集市,一路上阿玉感到自己的步子很轻,就好像要有什么好事发生一样,阿玉心里想着:母亲今天说不定真的要好起来了。刚刚回到院子后,阿玉就发现了院子旁那陪她长大的花开了,阿玉越来越相信自己的预感了。
等一切都准备好后,阿玉便端着一碗热热的山药粥来到了母亲的房间。山药粥的气味马上弥漫了整个房间。屋外蓝天下的白云还在不断的飘动,太阳此时终于从云中挤出,在母亲的房间里投下了缕缕阳光。
母亲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便从床上缓缓爬起,阿玉看见母亲后正要开口,母亲突然问道:“外面的天亮了吗。”
阿玉怔怔的停了下来,然后眼泪就不禁夺眶而出。
“是小玉吗,天还这么黑,你也不点一个蜡烛,我都看不清你在哪里了。”
阿玉强忍着自己的泪水说道:“哦,之前的那根蜡烛烧完了,我等…等天亮了再去重新买一根。天还黑着呢,母亲,你先睡吧。”
阿玉一再的强忍着自己的哭泣声。
“嗯,不过我现在真的感觉好多了,说不定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等天亮了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你先休息吧。”阿玉已经快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不过我怎么闻到一股山药粥的味道,哦,你是不是饿了,半夜起来想吃东西了,我还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喝这山药粥,你说喝这粥的时候,自己感觉就像公主一样。”看着母亲露出的宠溺的微笑,阿玉的心绪却平稳了下来,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母亲已是如此的苍老。
“呵呵,还是母亲最了解我了,我是你的小公主,你是我的大公主,母亲,你继续睡吧,等你明早起来,我也要给你做一大碗的山药粥。”
等母亲再次躺下后,阿玉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屋外还在攀升的太阳将光线从母亲的房间缓缓地挪入还在冒着热气的山药粥里。阿玉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了,窗外院子旁的那朵花开的更加鲜艳了。阿玉此时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等天亮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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