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半，偌大的包间被先后到来的同学挤得满满登登。
小薇依然坐在角落，只是在人头攒动的包厢里显得愈发不起眼了。三十多个人，女生就占了一大半，久未谋面的她们叽叽喳喳，讨论得热火朝天。小薇默不作声，但她们说的话却一名未落地全都听到了。
“听说了吗？姗姗考公上岸了。”消息灵通的伍灵向大家传播着信息。
“是吗？我早就看出她是有实力的。”王晓雯附和着说。
小薇只觉得好笑，心里腹诽道：你从哪里看出姗姗的实力了，以前她在班里是最没存在感的女生，长得不好看，成绩也不出众，没几个人愿意搭理她，现在人家考公上岸了，你就很早看出她的实力了？
小薇并不点破，仍是安静地听着。
“咱们班同学混的都不错，李明洋在厦门大学读研究生呢，前途一片光明！”有男声接了话荏。
她循声看过去，说话的是位小个子男生，戴着黑框眼镜，顶着锅盖头，其貌不扬的样子，很熟悉的面孔，一时却想不起来他的姓名了。
“再光明，也比不过咱们菲菲呀！”安然怼了一句。
小薇悄悄看了时间，六点四十五了。在她的印象中，盛雨菲从来都是守时的人，不摆架子，也不戴有色眼镜，难道如今转性了吗？不，不会的。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一个人的天性很难发生根本变化。
她正独自思忖，其他同学已经议论开了。
“呀，都这个点了，菲菲怎么还没到呢？”安然说，“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哪儿了。”当着众人的面，她开了免提，手机里很快传来悠扬的音乐。
大家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想好好听听女神的声音。然而，音乐独自播放了三四十秒，仍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手机在传出提示音后，自动挂断了。
“可能是在路上开车，不方便接电话吧。”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大家的解释，“还是等会儿再联系吧！”
“现在，菲菲可是今非昔比喽！”许久未作声的李娅突然发了感慨。
“怎么啦，怎么啦？”伍灵的精神重新振奋起来。
其他人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期待，就连淡定的何小薇也有了不易察觉的异样。
“还能怎么样？人生开挂了呗！你们不会以为她走了霉运吧？”李娅笑了。人性果然是恶的，见不得别人过得太好，还没怎么样呢，一个个就在潜意识里盼着菲女神走背字了。
“呵呵，早说呀，还以为她遭遇了不幸呢？”陈毓儿撇了撇嘴。
“她在国外读的名牌大学，品学兼优，一毕业就在美国华尔街工作。华尔街啊，世界金融中心！”李娅强调着最后六个字。
“是不一样哦，她的朋友圈都是全球精英人士！”安然也慨叹着。
“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伍灵十分不屑地看了李娅一眼，“菲菲本来就是上层社会人士，住的是豪宅，开的是名车，结交的是名媛，咱老百姓哪能比得了呢！”
“谁说不是呀？盛氏集团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她这盛家的掌上明珠不开挂才怪呢！”说这话时，陈毓儿眼中的艳羡一览无遗。
小薇以前只知道菲菲家里开了公司，却不知道她家公司影响力居然这么大，或者是这些年发展势头强劲，一跃而为屈指可数的大企业。不管怎么样，菲菲的身份指定又升了呗。
“听说她的男朋友是三高，颜值高、学历高、出身高，我都快羡慕死了。”伍灵露出一副花痴模样。
“真的假的？她男朋友是什么来历？”安然问。
“比珍珠还真。她男朋友是市长家的公子，风度翩翩，有才又有貌，比大明星还帅呢。”
“还得是咱们伍灵消息最灵通。”安然拍拍她的肩膀，奉承的说了句，“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儿。”
“这么优秀的男人也只有菲菲才能配得上。”
这个话题让在场的男生都沉默了。何小薇冷眼旁观着，她期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哎，天之娇女集所有好事儿于一身，让我们这些无才无貌又无财的女孩情何以堪！老天爷的天平严重失衡，只能让咱们羡慕嫉妒恨啊。”
此时，小薇从前的同桌钱多多把目光投向了她：“小薇，我记得你们俩是好闺蜜。有什么内幕消息再透露透露呗！”
“呵呵，我们也好多年没有联系了。”被点了名的她只得干笑两声。
“我还想着让你在菲菲面前美言几句，然后我就此杀进盛氏，从此大展拳脚呢。”
“那你可甭想了，盛氏是985、211的天下，那里人才济济，你这二本毕业的就别做白日梦了！”
调侃之余，安然又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七点了，盛雨菲还没来，她又拨了电话，还是无人接听，她叨叨着：“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没到？”
正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包间：“是说我吗？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众人一看，原来是班长林浩。
“哎呀，大班长你总算来了，什么都别说了，等会儿直接认罚吧。”
“有事儿耽搁了，见谅见谅！”他拱手作揖，“公司里一摊子事儿，像咱这基层的小喽啰，领导随叫随到，还不能有怨言，对不住各位了！”
“你真会往脸上贴金呀，我们正念叨女神呢，盼不来她，把你盼来了也不错！"
“菲女神还没来呢，我今儿就奔着瞻仰女神才来的。”
大家都觉得她应该不会来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既来之，则安之，众人也不干耗着，嘱咐服务生开了席。
席上推杯换盏，好一通热闹。但热闹终归是他们的，小薇压抑着心中的烦躁，听着他们唠那些陈年往事。
唠着唠着，不知怎么地，大家就把话题从菲菲转向了她。菲菲是全校瞩目的校花、班花，而她则是众人眼中校花的小跟班儿。
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她想争辩清楚，她们那时只是好朋友，仅此而已。但她放弃了，辩了也白辩，小跟班儿的形象早已在同学心目中根深蒂固了，她无力挽回。她庆幸自己主动跟菲菲断了交，否则直到今天，小跟班儿的身份也洗刷不掉。
她端起了桌上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立刻感觉周身发烫，她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得不像样了，不仅脸上烫，头也有点儿晕。大概喝醉了吧，她一沾酒就醉，这个秉性从未改变。
几位同学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了。她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又摇了摇头，想要辨清他们的脸，可是失败了，越看越模糊。安然不是安然了，班长也不是班长了。再一看，更可怕，安然的身体上长了班长的脸，班长的身体上长了伍灵的脸……
怎么回事儿？是用了乾坤大挪移？她的肩膀上扛了谁的脸呢？是菲菲的吗？不对，菲菲今晚没有来。
她觉得自己魔怔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再待在这里她会疯的。于是，晕晕乎乎的她匆忙与大家告了别，凭着仅存的记忆做了夜班公交车。
到了站，下了车，她走到小区门前，看到妈妈正推着摊煎饼的小车往家走。妈妈好辛苦，一直干到这个点儿才收工，什么时候才能挣到足够的钱让父母享享清福呢。她走过去，脚下轻飘飘地帮妈妈推着车。
回到家，躺到床上，她满脑子回旋着今晚聚会的情景。临睡前的最后一刻，她想菲菲的命真好，如果她是菲菲就好了。
梦里，她梦到了菲菲，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礼服参加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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