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遗恨迷烟树

相信凡读到本小文的同仁都读过学过元代曲家张养浩的散曲《山坡羊·潼关怀古》，对其中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慨叹印象深刻。

以下是全文：

                           《山坡羊·潼关怀古》    元   张养浩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叠叠崇山峻岭从四面聚集到潼关来，使得这一古关隘，兵家必争之地愈加险要凶疎；黄河的波涛如同发怒一般吼叫着，好似在宣泄着什么，又在昭示什么。此关隘内接着华山，外连黄河，别无歧路与岔道，这就是潼关古道。行进至此，抬头远望西边的长安，我徘徊不定，思潮起伏，思古之幽情，倏然而至。最令人伤心的是那些曾经辉煌耀目的秦宫汉阙如今都只剩下一片黄土。一个朝代兴起，黎民百姓要受苦受难；一代帝王灭亡，黎民百姓还是要受苦受难。

此曲是张养浩晚年的代表作，也是元散曲中思想性、艺术性完美结合的名作。

几乎同一时期，甚至可能同时，张养浩还有一首《山坡羊·骊山怀古》，几同上一首一样深刻犀利：

                              《山坡羊·骊山怀古》       元   张养浩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站在骊山顶端上环望四周，举目远眺，可惜进入视野里的只是茫茫一片荒草寒树。是呀，那曾经雄伟瑰丽的阿房宫早已被付之一炬。当年奢侈繁华的场景呢？环顾一番，呈现在眼前的只有稀疏寥落的草木和回旋迂曲的水流，似在诉说着什么。唉，算了吧，跟所有曾经来到此地凭吊过往的后来人一样，此时的我早已思绪如潮，不能自已，那些绵绵遗恨只能消失在烟雾弥漫的林野中了。回头想想，周、齐、秦、汉、楚，多少帝王为了天下，征战杀伐，赢了的如何？输的又如何？不都变做了脚下这些黄褐色的土吗！

字号齐东野人的张养浩乃山东省济南人氏，只活了五十九岁，其以“山坡羊”曲牌写下的怀古之作有七题九首，除了上述两首外还有《未央怀古》，《咸阳怀古》，《沔池怀古（二首）》，《洛阳怀古》，《北邙山怀古》和《骊山怀古》的另一首（共两首）。明代学者，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权在《太和正音谱》中曾称赞张养浩曲风：“如玉树临风”。

以下便是——

                     《山坡羊 · 北邙山怀古》      元   张养浩

悲风成阵，荒烟埋恨，碑铭残缺应难认。知他是汉朝君，晋朝臣？

把风云庆会消磨尽，都做北邙山下尘。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

邙山即北邙山，位于河南洛阳北，黄河南岸，是秦岭山脉的余脉，崤山支脉。临近京都洛阳，山虽不高，但土厚水低，宜于殡葬，所以各朝代的帝王都选择魂归此处，邙山帝王陵主要有八座东周王陵、五座东汉帝陵、两座曹魏帝陵、五座西晋皇陵、六座北魏皇陵、一座后唐帝陵，一座南明帝陵；另有七座后主皇帝陵，分别是蜀汉后主刘禅、东吴后主孙皓、南陈后主陈叔宝、百济国王扶余义慈、后蜀后主孟昶、吴越国王钱俶、南唐后主李煜。此外，还有四十余座东周，东汉，曹魏，唐，后梁，后唐，后晋，北宋等朝代帝王陵分布于邙山周边，甚至朝鲜半岛的百济国王纷纷将这里作为灵魂最后的栖居之地。

悲风成阵，荒烟埋恨，碑铭残缺应难认。知他是汉朝君，晋朝臣？

把风云庆会消磨尽，都做北邙山下尘。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

知道了这些，作品的理解也就简单了：悲风阵阵，漫漫荒烟，置身此地界，只觉得后背丝丝发冷。曾经威严耸立，宛似石林的碑碣如今已然残破不堪，镌刻于其上的文字亦被风雨剥蚀，难以辨认。谁知这些坍塌的土堆下埋的是汉朝君，晋朝将，甚而一个乱臣贼子？     这墓堆下的一具具枯骨，一个个墓主人，生前把荣华富贵、风云庆会享受个够，杀伐屠戮之恶行也没少干。可接下来呢，一朝入土，万事皆休，“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那输输赢赢又有什么意义呢？

起首便渲染出凄怆悲凉的气氛。这些埋葬在北邙山上的君臣们，

生前把荣华富贵、风云庆会享受个够，杀伐屠戮之恶行也没少干然而，死后也不过是北邙山下的一抔土。是人，便不免一死，而一旦死去，便万事皆休。那么，生前的尊贵与否，死后的衰荣如何，又有什么意义呢?结句的"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