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绝处逢生
她那件缝来过年的新衣终于做好了。心满意足地打针从最后一处针眼里引出来,打上结,多余的线用牙咬断。搂着它喜欢得不得了。她的视力已很退化,为了这,她差点儿把手扎成了筛子。
痛的时候,她用针线活儿转移注意力。她把愁缝进衣裳里。
小树闲不下来,今晚她格外兴奋:明天就是除夕呢!擦完澡,她从屉子里取出一把断的不剩几个齿的木梳子,对着破铝锅锅盖充当的镜子,尽量轻柔地梳她稀疏枯黄的头发。她曾经骄傲地把它们扎成粗粗的辫子,黑亮黑亮地盘在头顶,再系一条好看的红绸子来装饰……三千烦恼丝,三千烦恼丝,剪不断理还乱。掐把眼说这头发长太长了,不剪不好,要与她争营养呢。她不,护着不让他剪,怎么也不让。一一梳理通了,地上是大把大把的落发,像是回忆从破碎的时光里漏出来,像是挣扎的鱼从网的缝隙里漏出来,清晰而尖锐的,潮湿而腥气的。
"跟你说。我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妓。"屋里灰蒙蒙的,是烧大烟烧出来的雾气。小树把床头的小窗打开一条缝儿透气。那鞭炮纸屑躺在雪地里好喜庆。然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她呼出一口热气来,去驱赶玻璃窗子上的霜花儿,顺便也暖和一下她冰凉的小手儿。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她的情郎哥,站在山坡上看车载她远去。追车轱辘跑动的时侯,他的黑发飞扬起来。从那以后,她身上的男人都是灰白的头发。
掐巴眼正在叮叮当当做馆材,原来他算命还兼做木工,还听了这陈年往事,抬起头来看她,很淡然地应答一声,继续钉木头。
穷人的命那么贱,死了直接扔进后山里,给野兽啃了都没人知道。急得小树直哭。好在掐巴眼从后山挑了一棵树,应允给做一架馆材,选一个好日子,风风光光入葬。
然而小树妙想天开,非要效法有钱人家,在棺材上雕花———有童子戏耍图、加工进爵图丶戏曲故事图……掐吧眼纠正说千工床上才兴雕花,哪里见过棺材上有花的。小树争辩道我死了总得睡一张好床呀!真是没用,起开,我自己来。一边气鼓鼓地抢过刀子凿子,推开掐巴眼。不一会儿,果然划伤了自己,捂着手指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爸爸"最喜欢跟他玩过家家游戏,今天是要扮作新娘子呢。给他套上一件大红的袄,上头绣着仙鹤驾云和不知名的花草。旧人的遗物,很宽很大。手指尖抹了一撇胭脂点在他唇上,干的,于是伸长了舌头用涎水晕开。
伢子偏开头去想要躲开,烟酒混合的酸味熏得他作呕。"爸爸"揪着他的头发,一通乱啃。未了,往他掌心里塞了一块糖。
"爸爸”喝多了,憨憨地淫笑一声,醉熏熏地将一张肿胀的脸孔贴近了,眯着老眼细看,这小伢的模样像极了他当年两筐鸡蛋买回来的一个小媳妇。灯光像红烛般照在他脸上,拢了一层害含羞带怯的金纱。
村子里都在传,母兔子生小兔子。况且我对他不坏,肏上一回也合情合理呀。他不占得先机,便宜不就白白送与旁人?
想着想着,老头儿喘着粗气把伢子压在身下,那衣裳的立领抵着下巴,脖颈一点儿都看不到;盘扣又那么难系,解时更心急火燎。索性用劲一撕,那白的软的香的好肉大片地裸露出来。伢子从来不对他设防,更何况平日他俩总这样闹着玩儿呢。他惊叫一声,随即钻在"爸爸"怀里,只觉得胸口湿漉漉的痛痒,身子扭得跟条浪里撒欢的白鱼儿似的,还咯咯地笑。
"哈哈哈。。。。。痒!"
突然,一个大的热的柱状物顶住了他的下身,一看,原来"爸爸"已经脱下了裤子。伢子目睹过母亲和男的干那事。他这才知道害怕,屁股鲜血淋漓的滋味可不好受。他一挣,此时"爸爸"眼睛通红,像是丧失理智,甩了他一巴掌,趁他愣住,用床头一条长腰带将他缚成一只蟹。
"咔"的一声,门栓打开。是马老爷子的亲儿子干完农活、扛着一把锄头回来。伢子大头朝下,看见先前欺负过自己的那个小霸王过来。不由脸色更白、浑身哆嗦,手脚无措地挣,张口发出沙哑的气音:"有…有福哥回来…了","没事儿——咱们干咱们的——狗崽子,下次进来先通报——一声"马老爷子正处在快活的顶点,怒斥两个孩子":还有你,夹那么紧——干啥?"
话因未落,马老爷子突然迎面裁倒下来。伢子瞪大眼睛看向面前举起锄头的马有福,锄头上还沾着血。
"你杀了他……"伢子战战兢兢,使劲摆脱了手拷的约束。缩至角落,胡乱用那件红的袄子蹭了蹭身子,裹紧。
"是啊,这老东西早该死了!"马有福朝那具尸体狠狠啐了一口,把它一脚蹬到地下。
"可…可他是你爸呀!"他在馋扶下下了地,觉得腿软了。人是死了,却是死不瞑目,他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哼,他不配。别忘了他对你做过什么,他配做人吗?下辈子托猪托狗还不解恨哪!"马有福对他的观点表示不屑,拉着他快步朝屋外走:"别说了,少管闲事。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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