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我很快变成一个独行侠。我背着一个单肩黑色的电脑包,拎着一个蓝色塑料的超大水杯,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红色512K的MP3,怀里抱一本牛津高阶大字典,下课就去教学楼里自习。我发现826号教室总是没有很多人。这个教室窗户是冲着西边开的,窗外一大片绿色大草坪。到了傍晚阳光斜进来,青草的味道飘进来,草坪上喧嚣起来,少年少女们围坐在一起,弹吉他、聊天、大笑。我那时就带起耳机,听孙燕姿唱《silent all these years》。
我有时候会去学校里的老图书馆。老图书馆只有三层小矮楼,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建筑了。天花板的墙皮一片片斑驳,墙壁刷着绿色的墙围,旧的暖气片已经锈迹斑斑,窗帘灰扑扑的,已经记不清出它是什么颜色了,只记得那股灰尘和霉味夹杂在一起的味道。新图书馆那时已经建成,大部分书也都已经搬了过去,只留了一些文学类的书和一些外语杂志还在这里,大多数学习的人不会来老图书馆。空荡荡的书架间就只能听见我自己的脚步声,我一排排走过去,觉得很好很安静。
多年后,我体会到人世的凶残暴虐,我常常想起这座没有人的老图书馆,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可能再找到这样一个藏身之处。
我在这里遇到罗利。他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一笑左边有个笑涡,牙齿很白,皮肤也很白,应该是算非常瘦非常瘦。
那些年还没有人发现他的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
我是怎么遇到他来着?
我也记不清是怎么搭话的。也许是我请他帮忙拿一下上层的书,也许是他问我现在几点。最初的相遇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变得非常非常模糊。我回忆起来,只记得他逆光站在书架之间,灰尘迎着光线颗粒分明的飞舞着。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可以看到他白色V领T恤,领口下露出一条惊心动魄的锁骨,上面有一颗痣,是棕色的。
实在是非常非常的性感呢。
按照套路,这时你会想,我与罗利后来发生了什么。可惜故事往后,我与罗利没有像大学里的一男一女一样发展一段我们的故事。在我遇到罗利八年后,罗利与他心爱的男人一起飞往澳大利亚,我送他一本《小王子》,在上面留言:“拥抱你内心的小孩,与这温柔残酷的世界握手言和。”
我记不清楚我是怎么遇到罗利。只记得后来我们常常交换一些最近在看的书。有时候约好一起去老图书馆,在那儿呆到晚饭时候,会一起去食堂,要一屉小笼包,两碗紫菜蛋花汤俩人分着吃。
罗利话不多,对任何事情都是腼腆认真的样子,连去食堂打饭,也是认真的绕场一周看过今天的菜,再问我,吃鱼香肉丝和炒白菜好吗。一起上公共英语课,他的笔记特别整齐认真,生词不仅标注意思,连音标也一笔一划写在旁边。他喜欢梁静茹和玛丽亚凯莉,常常在qq上发她们的歌给我听,还会配合音频文件,发来一个txt的歌词版本。罗利的手又细又长,很巧,会折一种很复杂的纸玫瑰。他折过整整一束七朵,送给我做生日礼物。我放在宿舍桌上,放了四年。
罗利问过我:“我俩好吧?”用的是一种很可爱很开玩笑的口气。我那会儿以为罗利要追我。我很慌,我觉得他太细心,我驾驭不了的。
所以我就也用一种很可爱很开玩笑的口气说:“不!要!”
罗利和我出柜,是在我们毕业后两年,他已经和周南分手以后。我觉得罗利像我隐瞒这么久,很不仗义。在大学,很多人曾经问我:“罗利到底是不是Gay?”我笃定的说:“不是不是,罗利大一那会儿追过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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