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回忆

周日逛动物园的时候，天气晴朗。几个小时后，我们转悠到了通往黑猩猩馆的水泥路上时，我留意到天气格外的晴朗，晒得水泥地上通明透亮。

我不曾留意过阳光下这种透亮的颜色，这种明亮似乎还要远在我的记忆中。今日去健身的路上，久违的太阳钻出云层，阳光晒在非机动车道上的水泥地面，又呈现出这种鲜亮的颜色来。

我觉得我很喜欢这种颜色，这种颜色像是和最久远记忆中美好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具体是什么样的事情我却记不起来了。

回忆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当我们回忆往事的时候，优先想起来的往往不是那些故人的面目，甚至，他们/她们的面目早已经模糊不清了，越尝试着去回忆起，越发回忆不起。就像是手中握紧的沙，握得越紧倒流失得越快。

往往最先出现在记忆中的总是那些特殊的场景。在我回忆起童年时，第一件进入脑海的图画往往是夏日的阳光。我回忆不起那时的温度，那时的声音。以及其他我通过五感可以感触的事情都一无所获，唯独画面停留在那儿。

而在我回忆起高中时代时，往往出现的都是雾蒙蒙的冬季，以及尚未亮起来或已经黑暗下去的天空。如果忧郁有一种颜色的话，那么这就应该是了。

在我尝试去回忆大学那些年的时光时，如果不要去停留和细想，那么第一个跳进脑海的就一定是一个夜晚，一个春夏之交或夏秋之交的夜晚。那晚的气温宜人，不冷也不热，那晚一定亮着橘黄色的路灯。这路灯出现在那段记忆的每一个角落，有时候出现在公园旁边，有时候在长江附近，有时候则是网吧周围，有时候又在篮球场上。这种颜色带着一种温度，这就成了一段有温度的记忆。

有时候会有别的画面抢在这橘黄色之前跳出来。这个画面会是在一个有风的下午，没有太阳，或许有，只是阳光被风切割得细碎，叫我抓不住它的来处。叫我唯一能确认这阳光存在的是眼前的湖水。水面上层层叠叠的波纹，让我往往想到一个词叫“波光粼粼”，然而因为这个词实在是太过熟悉了，熟悉到已经失去了这个词本来应当在我心中留下的感觉。

所以我决定不用这个词来描绘这个重要的画面，我曾在张贤亮的小说《灵与肉》里看到他这样去描述一个月明的雨夜：“地上的泥泞像碎玻璃一样闪着光。”

我决定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它，也一样的贴切。所以当我向别人描绘这样一个场景的时候，我会说，那是一个有风的下午，湖面的水波像碎玻璃一样闪着光。

过去唯一存在的证据就在我们的脑海里，我们唯一可以与其建立起的联系是通过记忆。然而，过去已经过去，唯一可以把握的只有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