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晴了，连日阴雨萧索，如蜀犬吠日。
秋晴时很像春日。桐花开大概不论季节而是温度适应。当墨绿的叶落到灯影里的时候，紫白花就洒下在沥青路的行人脚边了。
晴秋时总能想起“天晴风雨净，轻舟荡花溪”的调子。仿佛还能有“画阁垂杨”的日子。那时吹进来的风，是秋香色的。
有一个名叫墨魂的游戏，是关于诗人留在书卷里的精神意志。最开始的情景，是在一个老楼的图书馆里，木窗棂里透过斑光点点，洒在诗稿上，木地板走时嘎吱作响，就想要沉浸在那里。窗外风一吹，绿叶翻转、摇动着，哗啦啦地像光阴。
好多年前秋日的午后，有金黄的杨树叶落满了整个院子，走一步就“咔嚓”响着。还有“白云翻卷又散去，夕阳洒落一地”，夕阳从玻璃外斜进来，窗栓散漫地挂着，阳光落到旧柜子的铁拉环上，大概可以摸到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树丛远望上去，有朱色的果，碧的叶和焦茶的枝，许多棵连在一起，像水绿色的画，不知怎的想起《桃花源记》里远远近近的桃树，疏疏密密地站着。春天是鹅黄、桃红，还有茜草染的红罗裙。茜草的红浅淡，而似火的石榴花染出的石榴裙则是明艳的，还应有泥金印在轻纱上，裙摆如蝶样翩飞。
秋天“八月在宇”的时候，桂花香飘在鼻翼间，秋把阳光从绿叶间抛下来，风穿越云海吹过，杨树叶子拍出涛声。时间完全可以在这一刻停住并细细描摹。冯唐在《可遇不可求的事》里说：“北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云像烤箱里太阳煎蛋的蛋白，边缘被染上颜色，但如果可以摘到的话，味道应是绵软清凉的。
每天都在变，阳光过池塘，细雨横溪边，但总有不变的，像秋日午后微凉的暖阳和诗意，我在这里栖居。春天草木悉悉索索地充满世界，夏天蓊蓊郁郁遍及满目，秋天开阔起来被大地收割，冬天铅灰色天空从头顶上落下来。万古人间的秋意隽永，有“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有“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也有“黄夹缬林寒有叶，碧琉璃水净无风”。在九月初秋的阳光里，高大的法桐站在路边，车流擦过，人还带着夏日的清凉，便想起“天意秋初，金风微度，城阙外画桥烟树”的句子。生当此时，尽得愉悦。
岁月骛过，山陵浸远。我走过“黍稷重穋，禾麻菽麦”的场圃，走过“流磻平皋，垂纶长川”而“得鱼忘筌”的钓叟，走过远处有“烟光凝而暮山紫”的滕王阁……
马良在《坦白书》里说：“我的身体里住过我一生至今每个冬天的雪，住过大海，住过这世间所有流浪的爱人。”而我弹拨这时光之弦，去追赶一场秋香色的日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