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和我一个村,比我大几岁。她上中学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我们在上学的路上偶尔碰上,会打个招呼。我上了初中,有一次,学校要提前预习课文,就去找巧云借了几本书。回来的路上,一个街坊大婶得知我去找巧云就赶紧把我拉一边小声的说:以后可别找她了,她可“疯”。说的我莫名其妙。
巧云家里条件不好;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已成家,过得不算富裕。爹妈年龄大了,她爹的腿还有残疾,不能干活,靠几亩地收入不多。巧云可不想干活,她光想通过考学走出去,不再学爹娘过着这种靠种地为生的日子。
巧云长得相貌平平,个子中等,说话总是捏着腔,喜欢买时兴的衣服,还往身上喷香水,在学校的学生没有像她那样的。
在一次和同学的闲聊中,同学问我知道巧云吗?我说她是俺庄的,咋啦?同学说巧云和她班一个男生谈恋爱呢,我惊的差点叫出声来,巧云大我好几岁呢,怎么会同那么小的男生谈恋爱呢?我不太相信。
中考结束,巧云终究没考上。可能人家说她的事都是真的吧,她的心都没操到学习上去。
落榜在家的巧云依旧爱穿衣打扮,农忙的时候,大家去地里干活穿衣服都是旧的或者准备好的干活衣服。而巧云去地里却穿得一尘不染,都是新的衣服,像走亲戚一样的衣着。村上人都知道巧云爱打扮,有几个婶子还故意说她:看巧云来地干活,穿得跟当客一样。咋干活哩?巧云妈无耐的叹口气说:管不住啊,爱咋穿咋穿吧。
巧云的心比天高,可命不是那么好。她羡慕别人家的女孩子过着富裕的生活,不愁吃穿,有工作,有门路。可是她自己却不好好学习,在该学习的年龄谈恋爱,最后还是跳不出农门。
几年以后,我卫校毕业分配到了乡医院,当了一名护士。医院和家就隔一条路,每天来回的过往中,从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巧云和开商店的一个年轻人好上了,是的,巧云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了。
那时候计划生育政策很紧,我的小婶因为要二胎被人举报得去县计生委引产。我和我妈陪她去了,我和小婶在计生委二楼等检查的时候,无意往楼下看,看见巧云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好像在买啥药,手里拿着。小婶也看见了,拉着我往屋里走了,还说别让巧云知道咱看见她了。过了两天,下午的时候我正在上班,突然外面传来哭叫的声音,我正要跑出去看个究竟,就见巧云妈拉着一辆平车进了走廊,巧云躺在车上又哭又叫,医生问她哪不舒服她说肚子疼,医生准备让我扶她下来检查,她就不肯下车,“等喜峰来我才检查”,巧云带着哭腔说道。
“喜峰是谁?”我问巧云妈。
“我哪知道?”巧云妈黑青着脸,一脸恼恨的瞪着巧云,由于生气双肩颤抖着,头上的白毛巾也掉下来了,露出花白的头发。而巧云还在哭哭啼啼的叫喊:叫喜峰来,叫喜峰来,他不来我不检查。巧云妈急了,把平车一放,怒气冲冲的说:“我不管你了,你想叫谁来叫谁来”。说罢,巧云妈真的走了。我和医生面面相觑,我也从巧云的话里悟出她的病情了,叫了一个同事把她搀到妇科。她果真是怀孕后的不全流产,前两天她和喜峰去计生委就是去买口服流产药的,谁知没流干净,残余的胎囊还在里面,引起肚疼出血。我和医生搭把手费了好大一会儿才把她的子宫清除干净。这时天已黑了,早过了下班时间,我问巧云咋走,她说你别管了,医生等着走就把她安置在门诊大厅的连椅上。我不知道她到底等来了喜峰没有,反正从那以后我见着她很尴尬。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巧云流产的事不知谁知道了,村里人都议论纷纷。巧云经常去串门的那家非要巧云给买一大纯白公鸡,给她家祭宅呢。还说不祭宅会煞她家的风水对她家不好。巧云只得照做,巧云得过满一个月才能去别人家。
好长时间没在村里见巧云了,只是偶然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她去了县城一家叫“毛家饭荘”的酒店当服务员了。
毛家饭荘酒店坐落在县政府西邻,酒店不大也不小,外表装修的古典高雅,而进出这里的除了政府机关要员就是商界巨头,要不就是腰包鼓起来的富人,一般人是不会去这个酒店的。而这里的服务员也是见了世面,政府官员和商界巨头是多少人巴结不上呢,那时的巧云也许想凭这里的机会认识人往高处走吧。人都是往高处走,只有水才往低处流!
果不其然,当了两年的服务员巧云不知傍了哪门关系,居然安排到了县直计生办。这个单位在当时可是吃香的单位啊,计划生育那么严,谁想生二胎得费多少事啊!
自从巧云进了县直计生办回家的神态就不一样了,以前是低着头呼呼的向前一直走,生怕别人看见她。现在是穿着时尚的衣服,踩着高跟鞋悠闲的走在村里的马路上。不时有人和她打招呼,村里人都知道巧云在县直计生办上班,说不定哪天还用得着呢!连那些爱搅她舌根的女人也远远的走来说话了。
有了好工作自然不愁嫁,巧云很快就结婚了。对方是个志愿兵转业到地方,在一个乡当副乡长。巧云真有福气!居然找了个当官的女婿。那些碎嘴的女人又开始说了。平日里看不惯她的哥嫂也开始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巧云每次回家都给父母钱,给侄子侄女买衣服和零食,哥嫂当然乐意了,这不是以前让人吐唾沫星子的巧云了。
结婚后的巧云着实过了几年的幸福生活,直到有一天,她的十岁的儿子因为得病要输血,紧急关头,巧云老公要输自己的血给儿子,谁知一查血型不符,不能输!老公很疑惑,多了个心眼,孩子病好后带着他去省城偷偷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儿子不是他的!巧云老公暴跳如雷,回家和巧云大闹了一场,坚决离婚!儿子随巧云,巧云净身出户,回县城租房子住。
巧云从幸福得意的云端跌到愁眉不展的深谷,儿子越来越大了,单位的效益越来越不好了,每月领着可怜巴巴的一点钱根本不够日常生活开支。加上巧云以前日子享受习惯了,花钱有时控制不住,日子常常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巧云在想找一条出路,让自己能过上舒适的生活。
功夫不负有心人,巧云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老头,七十岁,高个子,长的很有精神,不太像真实年龄。最重要的是这个老头很有钱,以前是搞工程承包的,现在又承包了几处大鱼塘,老伴去世几年了,子女早已成家。自己正好需要一个伴,恰好遇到了巧云,巧云四十五了,已是徐娘半老,可是一打扮往七十岁老头面前一站,风韵犹存啊。老头眼睛一亮,当即就领着巧云买了几万块的首饰,算是见面礼。两人领证以后,老头又给巧云买了一部越野车,听说得十几万呢!巧云又开始神气起来了,可是没过几天,老头的子女和儿媳趁着老头不在家,把巧云打了一顿,骂巧云下贱,是个下流的女人,想占老头的钱门都没有!
老头回家知道这件事后,看着被打的巧云躺在床上一直流泪,也不吃饭,心疼得快给巧云跪下了:“乖乖,你得吃饭啊,你放心,我肯定不让他们再来欺负你了,我绝对保证”。事后,老头把他的子女、儿媳妇召集一起,对他们说:“你们以后要是再打巧云我一分钱都不会给,想好了啊,再有这种事别来找我要钱。”孩子们听了敢怒不敢言,为了继续要老头的钱还是先忍着吧。从那以后,巧云的日子平静多了,虽说单位不景气,但是巧云不指望它发钱,每天开着越野车上下班,还回娘家。无论别人怎么议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需求不同吧。
巧云这辈子就只想过眼前的生活,以后呢,随它去吧,过到哪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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