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旧事

我们的巷子好像是风水问题，一下子就出了三个憨憨。那两个是胎带的，他据说是半路得的。

小时候，他母亲端着他拉屎，口里随便唤着狗：“哟――哟，哟――哟！”没成想一只大黑狗真的窜了上来，把他吓成了一个半傻。他个子高大，可他一点都不威武，高大的身躯像是抽去了一根筋，走路散里散伙的。到了婚配的年龄，真成了大熬煎。他父亲人精明，在外地给他花了不少钱买了个二手的漂亮娘们。

这个女人长得高大美丽，依着她的美丽，提出很多非分要求，他父亲都一一答应。要求住家里最好的新房子，他父亲就把新院子让给了她。她提出和大人分开了过，全部满足她。过了一年，她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女人生性风流，自从她进了这个安静的小院，小院就热闹起来了。因为没有大人的干扰，女人们成群结队去那儿谝闲，小伙子也有事没事的去凑热闹。

渐渐，她看上了同村里的一个小伙。这个小伙人长得挺帅，和他是朋友关系；就是成份不好，（他家是地主）没有人愿意和他结亲。

他和她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有次她用手托着几个小白蛋，问巷子里的人，谁认识这个是什么蛋？一个见多识广的老人一看大惊失色，说：“这个是蛇蛋呀！你从哪里拿的呀？”她红了脸，说是那个小伙子给她的，让她放被窝暖着。她知道真象后，咬着牙，忿忿地说：“这贼！……”

她常派他无能的丈夫去地里干活，她则有更多的时间去幽会。他丈夫扛着锄，坐在荫凉的柿子树下和人谝了一晌就回家了。她问，黍子苗锄完了？  他不自然地说完了。过了一段时间去地里，他媳妇问，你说你把黍子苗都间完了，这样密的，你都间了个啥？他说，那都是次茬下的（如同小麦分蘖）。

家里没钱，媳妇出主意，去地里偷点柿子，夜里温熟，用自行车驮着去富庶的坡底换点粮食和钱。他驮到那边又驮了回来，说没人要。嗨！这个瞒不过人的，他根本就没有张过口，怎么能卖了？

他就像个陀螺，用鞭子抽一下转一圈，踏一脚陷一下，不抽就不转了。媳妇看看死了心，跟着那个本村的小伙跑了。

他和父母女儿住到了一起。他母亲心里怨恨，就去他朋友的自留地里拔葱摘菜。丢的次数多了，他朋友就想在葱上撒点砒霜，媳妇说，别呀！家里还有我女儿呢。

女儿成了他生命中的全部。他似乎很有骨气，不让女儿和他前妻来往。贪财的老母亲老是秘密接受他前妻的馈赠。每次给孩子的新衣新鞋都说是女儿姑姑送的。他竟信以为真。

有一段时间，他忽然兴奋起来。因为听说他朋友得恶疾暴病而亡了，他决定把他前妻叫回来，重修旧好。派去了几集人去说话，都被打发了回来。

她很悲伤，几欲追随亡夫。因为又为心上人生下了一个儿子，她决定留下来一个人抚养他。无论前途路如何，她要为他把他唯一的血脉养大成人。

对于她的决绝，宁可单身也不愿回来，他没有想到。

他没有别的本事抚养女儿，只能在砖瓦窑上背砖，每当背够了女儿一个月的伙食和学费钱，他会非常高兴。他的生活很简单，一碟菜，只要有馍热凉都行。他活着，就一个信念，把女儿从学校供出来。他引女儿为自豪，女儿是学文秘的。有次女儿写了自己一段痛苦的童年，一个放羊的老汉感动了，给寄了300元钱。那时的300，等于现在的3000。

清苦的生活仿佛就是整个童年，长年没有肉吃，有次有个挑猪的正要扔那个器官，被她奶奶拦下，用油勺炒了炒让她吃。就那一小团肉，看着漂在碗上她添了三碗饭。

女儿现在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凭着勤奋和执着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她出嫁的条件就是男方一定要接受他爸。

人们不会明白怎么一个那样低能的人会生养出这样优秀的女儿来 ，除了爱，没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