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告台湾同胞书》发表40周年,也是渡江战役胜利70周年;70年前的1949年初,解放军第二、第三野战军和第四野战军一部决定“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对国民党汤伯恩、白崇禧两集团进行战略性进攻;2月11日,渡江战役总前委成立,开启了百万雄师过大江的前奏。4月20日晚,渡江战役在西起湖口、东至靖江的千里战线上全面展开,彻底摧毁国民党军的长江防线;6月2日,解放崇明岛作为最后一战,历时42天的渡江战役取得全面胜利。
在渡江战役中,有一位年龄最小的特等英雄,毛主席亲笔签发请柬,邀她进京参加开国大典、国庆庆典;当毛主席知道她自己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欣然为她起名字——
马毛姐:毛主席两度邀请进京的渡江女英雄
对于马毛姐这个名字,现在的青年官兵或许有些陌生,但看过电影《渡江侦察记》的人,会对影片中那个在敌占区一边高声叫卖“洋火——香烟——桂花糖”,一边侦察敌人情报的刘三姐记忆犹新。马毛姐就是荧屏中英姿飒爽的刘三姐真实的生活原型。
记者与马毛姐老人相识已久,早些年专程赴合肥采访过她。在渡江战役胜利70周年到来之际,记者再次回访了这位渡江老英雄。
如果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靠成千上万的独轮车推出来的,那么,渡江战役也可以说是靠千百条小船划向胜利的。小时候对于渡江战役的了解,基本源于《渡江侦察记》这部电影。后来,就读军事新闻系,在读到毛泽东主席当年亲自撰写的军事新闻名篇《我三十万大军胜利南渡长江》后,进一步感受到渡江战役的波澜壮阔和惊心动魄。
从小对英雄有一种由衷的崇拜和敬佩。走进马毛姐的小院时,她正在忙活家务,说明来意简短寒暄,老英雄平和而热情地接待了一身戎装的我。
往事依稀浑如梦,都随风雨到心头。提起昔日的峥嵘岁月,马毛姐神情变得庄重。
苦难童年
1933年秋天,长江北岸。
芦苇荡随风起伏,江面上白浪滔天。
渔民们早已放弃了出船打鱼摆渡的念头,纷纷钻进停泊在芦苇荡的渔船里躲避寒风的肆虐。
突然,一阵清脆响亮的啼哭声从芦苇荡中传来——一个小生命在这条渔船上呱呱坠地。
马毛姐祖上居住安徽无为县刘渡乡马坝村,世代以打鱼摆渡为业。父辈们每次打鱼回来,好鱼总让渔霸拣去,一家人忍气吞声在江边艰难地生活。
一个生命的降生,总得有个名字。穷苦人家不讲究,因她排行老三,父母便直呼她“三姐”。
三姐的父母一生中先后生下16个孩子,因生活饥寒交迫,有8个孩子夭折,三姐是唯一幸存的女孩。长到7岁时,她已能帮着父母织网、打鱼,且干得像模像样。
1940年,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劳作了一天的一家人已经入睡。
突然,几个国民党士兵窜上渔船,抓起三姐的父亲就要拖走。一家人苦苦哀求,还是被抓走去当壮丁。第二天,几个士兵返回船上恶狠狠地告知,若想赎回人,必须交出三石大米!母亲只好含泪把她卖给一个渔霸做童养媳,换回三石大米,把父亲赎了回来。三姐到了渔霸家,开始了非人般的生活。
心狠手辣的渔霸对小三姐非打即骂。年仅7岁的她每天吃力地扛着耙子背着箩筐到江边去捞淤柴。风大浪急时,在江边上捞不到淤柴。回到家里,她经常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饭也不让吃。
一天,小三姐终于瞅准一个机会,把耙子和筐子藏好,从芦苇荡中逃走了。已经9岁的小三姐知道自己逃走后,主家会向父母要人,她便远逃到外乡,白天乞讨要饭,晚上睡在乱草堆里。
一天夜里,乞讨了3年的小三姐悄悄摸回了家,一家人惊喜交加,原以为三姐早已死了。
此时,渔霸家也早已不到马家索要童养媳了。
投身革命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1949年,15岁的三姐与两个哥哥已成为家里维持生计的顶梁柱。在打鱼的过程中,渔民们中在悄悄传递着一个消息:部队要过江打仗了。这个消息让大人们惊慌失措,担心一旦打起来,会被抓去打仗送死。每到晚上,大人们纷纷躲藏在芦苇荡里,让小孩们睡在船上看护船只。
一天夜里,在船上熟睡的三姐被轻轻地摇醒了。三姐一激灵,翻身而起,刚要喊叫,被一个中年人轻轻制止了:
“小姑娘,不要怕,我们是解放军,专门打敌人帮助穷人过上好日子的,快领我们见你们的父母。”
从交谈中,三姐得知他们是解放军的侦察小分队,准备过江侦察敌人情报,是来向老乡借渔船的。三姐和哥哥一听高兴得直拍手,爽快地答应帮助解放军渡江。
原来,1948年国民党退守江南时,从江北掳去大批民工到江南修筑工事,三姐和哥哥马胜洪也在其中。后来,兄妹俩瞅了一个机会逃回了江北,兄妹俩对江南的地形和敌情都熟悉,侦察队员听罢,高兴得连声说好。
早春二月的一天深夜,江面上寒风微荡,天空漆黑看不到一颗星星。
三姐和哥哥熟练地划着一条船从芦苇荡中悄悄驶出,向江南划去,船上坐着乔装打扮的我军侦察兵。经过几个小时的疾划,他们巧妙地躲过对岸敌军探照灯的扫探,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南岸。
在工地上老乡的帮助下,我军侦察兵乔扮成修筑工事的民工混入工事阵地。三姐则扮成小商贩,口中高声叫卖:洋火——香烟——桂花糖”,穿梭于各个工事工地间,巧妙地把情报送到侦察人员手中,那些珍贵的情报被及时送到解放军渡江指挥部。
1949年2月初,解放军已陆续抵达江北无为、南陵等县驻扎。他们在大街小巷贴出宣传标语和布告,号召船工提供船只帮助解放军渡江。三姐和哥哥第一个到村里报了名。然而,几天过去了,只有几条小船的渔民报了名。眼看渡江在即,解放军非常着急,依靠几条小船是渡不过江的。不管解放军怎样做工作,船工们依然顾虑重重,担心若提供船只,人也必须去,大家都拖家带口,恐怕性命难保。三姐便跟着哥哥到各村挨家挨户地去动员(后来,她才知道哥哥那时已是地下党员了),终于劝服了江北的乡亲们汇集了200多条船。
渡江前,军民在浅水域开展了紧张的战前训练,解放军教船工打枪、扔手榴弹;船工们教战士划船、泅水,一派忙碌景象。
1949年4月19日,解放军召集船工举行战前动员大会。沿江岸边贴满“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等标语口号。
动员会上,渔民们群情激昂。但等到确定渡江突击船时,会场上顿时冷了下来,没有人举手报名。大家心里明白,战斗打响后,渡江突击船无疑就是枪靶子,危险性极大,生死难料。
会场上陷入沉默,三姐憋不住了。她忽地站起身高声说道:
“我家小船愿意当突击船!”
全场几百双眼睛刷地扫来,台上的首长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对她的举动大加称赞。
按规定每家船只要一个人上船,哥哥代表全家参加动员大会。三姐则是偷偷来参加动员大会的,到会场后,她悄悄躲在人群里面,看到无人报名,就按捺不住了。在她的带动下,又有几条船加入渡江突击船队。
4月20日下午,解放军指战员召集船工们一块聚餐。吃完饭,给船工们每人发了两枚手榴弹。夜里,渡江战役就要打响了,战士们摩拳擦掌士气高昂,船工们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英勇壮举
夜幕降临时,战斗打响了,我军炮火向对岸阵地铺天盖地压去。
战士们陆续登船待发,但都不愿登三姐家的船。他们担心这小姑娘经不起惊吓容易暴露目标。三姐闻罢,嘴巴翘得老高,气冲冲地找到部队首长说:
“别看我年纪小,过长江我可比你们熟,前些时候你们部队过长江侦察情报,还是我和哥哥送他们过江的呢!”
无论怎么说,官兵们还是不允许她上船。
船队即将出发,其他突击船早已就位待命。三姐只好气呼呼地跳下船:“我下去,你们上吧!”三姐耍了个小聪明,想来一个缓兵之计,打算等船划动时,再跳上船。
谁知,战士们一上去便飞快地划起了船。三姐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把船篙用力一撑,纵身一跳,“嗖”地跨过几米宽的水面,轻盈地落到后舱上。战士们忙于划船没有觉察,哥哥看到了她,刚要出声,被三姐用手捂住了嘴:“不许出声,若让官兵发现了,再送我回去,就耽误时间了。”她迅速躲藏在后舱里。
船到江心时,敌人的照明弹把整个江面照得如同白昼,子弹雨点般地击中船体,炮弹在船周围爆炸掀起丈把高的巨浪。有的战士中弹落水了,两条突击船被击中船体,有的船工害怕了,不敢向前划行。三姐边划船边喊道:
“不能后退,只能前进!”
船近岸边时,碉堡里的敌人疯狂地实施火力封锁,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来。
后梯部队马上陆续靠岸,若拖延下去,必将贻误战机。怎么办?三姐对官兵们说:
“跟我来,这些碉堡是我们修的,地雷埋在什么地方我清楚。”
她带着两名爆破手巧妙地避开火力,绕过雷区,向碉堡跃进。快接近碉堡时,敌人发现了他们,拼命地向他们扫射,一个爆破手中弹倒了下去。
这时,三姐从腰里拔出一枚手榴弹扔向碉堡,一阵烟雾散开。三姐还想跟战士向前冲,哥哥拉住她:“我们还要回去运解放军。”
在往回返岸边的途中,三姐发现一名受伤的敌机枪手正拖着一挺机枪在爬动。三姐心里一惊:
“他手中那家伙一响,要死好多人呢!”
赶忙从腰中抽出另一枚手榴弹,拉去引信环,牙一咬,眼一紧闭,使劲向敌人扔去,只听到“轰”的一声,没有了动静。她担心敌人没被炸死,又跑上去用双手去掀他,吓得马上跳了起来,敌人的整个脑袋被炸没了,此时,她双手全沾满了鲜血……
那天夜里,她和哥哥往返长江6趟,装运90多人过江。在整个渡江战役中,她们在江里划了七天七夜,运送了多少人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渡江战役结束后,要求每家船上留一个人参加评功,三姐就回到家中。后来,哥哥被评了一等功,部队奖给他50多斤大米,外加两双鞋子、两套衣服。哥哥告诉她,每家只评一个人,没有她的功,三姐说,没有就算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三姐和家人在稻田里插秧。部队和地方上的一帮人敲着锣打着鼓来到马坝村,点名要找一位叫“马三姐”的小姑娘。当三姐被喊回家时,才知道自己得了比哥哥还高的奖励,她被授予了“渡江特等英雄”称号,县里还要专门为她召开庆功大会。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