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栩
(作品:《赛狗》,[美]理查德·福特 著,汤伟 译,收录于《石泉城》,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2月)
看上去,《赛狗》不像一篇小说,像是一堆关于厄运的文字。文字里的“我”,那个编瞎话,说自己叫劳埃德·亨德森的男人,身在厄运的境况里,输掉了对生活的所有希望。
厄运在“我”为赛狗场做广告投资失败就找上了“我”,那时,它以老婆跟别人跑路给“我”带来了看得见的悲伤。不过,“我”挺住了悲伤的侵扰,在福特安静的文字里,“我”仿佛若无其事般,做着离开的打算。去别处改变一下自己的运气。倾向于将厄运归因于自己的坏运气,“我”暂时对生活抱怨不出什么。可无人知晓“我”内在的大度,只有悲伤的文字渲染开一缕淡淡的哀痛。
老婆跑路的同时,卖掉了车子。这是意想不到的损失,它让“我”不再拥有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大宗财产。随即,对生活的恐惧自然滋生在了“我”的心底。“我想在下雪和电费账单到来之前离开这里”。厄运让“我”在认识上把电费账单同下雪等量齐观的程度,已是福特对人物忧恐之状的准确刻画。这样的刻画完成在厄运事件里,清晰的展现出人物“我”战栗不已的生活状态。
“我”买好了去佛罗里达的火车票,在感恩节的前一天,把东西收拾停当了就走人。门外,每天都停有猎人的车子,几乎全是外州的车牌,载着外州的猎人们来猎鹿。这是闲适、优游的猎鹿季节,似乎不会有厄运的影踪。可厄运就在其间找到了宿主,给“我”对门外情景的打量蒙上了忧郁的色彩。
“我”看见一辆雪佛兰的车顶上放着一头鹿,快速驶离了这里。失去了车子,“我”对别人的车子也就有了超高的关注。“我”在意的不是猎人的战利品,而是载着战利品的车子本身。它在提醒“我”,失去了离开这里的交通工具,“我”得另外想办法。“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面对厄运,一个良好的心态可以自欺欺人的制造出来,却依旧难以消除“我”看见别人的车子时心头的酸楚。
两个肥胖的女人带着一头死鹿敲响“我”的房门,给“我”一阵惊喜。惊喜在于“我”邀请她们进屋喝咖啡的决定,它除了表现出友好的样子,还表现出一种暧昧。“我”一直穿着浴袍。沉浸在厄运的打击下,让“我”不修边幅,却也有着有意为之的心思。
两个女人进来了。她们原本就很随意,毫不介意跟一个身着浴袍的男子共处一室。“客厅似乎被她们塞满了,房间里充满了欢乐”。“我”的心情开始变好,以“我”对房间的新观察为标志,标志着“我”看见了这间屋子里的生气。她们同“我”那瘦小的老婆形成的对比不在个人的体形上,而是交谈的愉快。瘦小的老婆待在屋里一点都不显眼,并非因为瘦小,因为和“我”缺少交流,整间屋子也就冰冷的忽视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两个胖女人和“我”的交谈让屋子恢复了热闹的生气,也就使得她们的体形有着塞满了这间屋子所有空间的错觉。
错觉让“我”在亲近她们的要求下,同她们站在了一条相同的赛道上。女人,对厄运中的男子来讲,不管是慰藉还是什么,都是一种渴望。赛道上的“我”,无疑有着对渴望的期待。赛道上的她们,则在盘算着将“我”经历的厄运推向极致。
邦妮和菲丽丝,长期混迹于赛狗场的两个女人,她们机智、狡诈,洞悉“我”这样的男子对女人的真正需求。更重要的,是她们对待自己态度上的随便,让她们在赛道上以压倒性的优势遥遥领先。老婆的离开,给屋子的居家环境造成的凌乱一目了然。这逃不过两个胖女人的眼睛。“这里需要女人的照料”,邦妮的话如一记重锤击打在人物“我”的心上,在深受厄运折磨的男子心里灌入了一股温热的暖流。
为了掩饰窘况,“我”开始信口雌黄的和两个胖女人搭腔。“我”编造自己有车的瞎话,以“姑娘们”的称谓打趣她们是否结婚。那一刻,“我”好像忘了自己身处厄运,在同女人们的调情中让自己高兴了起来。
女人们恼怒过,随即又换上了足以令“我”感到迷惑的神色。一个直接了当的示意,促成了“我”和邦妮做了一回“露水夫妻”。这样的事是否应该发生?不去纠结这个问题,至少,当它发生时,人物“我”认识到的邦妮是个高尚、有爱心的女人。“我”的认识毫无偏差的说明了厄运对一个人心志上的改变,它让一个人的心志变得脆弱,脆弱到除去对他人(外界)的渴望和期待,心志已失去了自我坚强的凭藉。
脆弱让“我”满怀希望。愿意“姑娘们”能留下来过夜。“我”太希望屋子里有了女人,同时也就有了融融的暖意。这一厢情愿的希望破碎在女人们的拒绝声里,给“我”带来冬日里无限的怅惘。
福特写出了这种心情失落的状态。“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她们抓住鹿角,沿着小路把鹿往车子那里拖”。“我”没去帮她们,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文字描述的很平静,平静中自有一股子郁郁寡欢。它一直延续到“我”进了屋,关上门,走到窗户那里站着,继续看着她们。“我”看得很仔细,没有错过她们把鹿放进车子的后行李箱里的每一个细节。这一幕并不有趣,它只不过告诉“我”,女人们很快就走了。她们走后,伴随“我”的仍然是长久的落寞。
“我”在客厅待了下午的大部分时间。菲丽丝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让“我”高兴。实则,这样的隐语只是在表示“我”还在想着两个早已离去的胖女人。凭着对两个胖女人短暂的回忆,“我”消磨了一个下午。终于到了为自己打算的时候,离开这里去赶火车,“我”才发现皮夹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们拿走了“我”剩下的一切,让“我”直面厄运时输了个精光。小说在意料之中的哀伤里结尾,让人物“我”在凄惶的心绪下品尝伤悲。这样结尾,不会点明人物“我”是否会感到恨悔或后怕,只会真切地感受到在极致的厄运面前一个人无计可施的那份糟糕的心情。
2024.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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