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百草枯死,树叶凋零,霜寒风微,寒气逼人。
村中七八个读小学的孩子们,三个为伴,五个成群,在微微寒风之中,穿着棉衣,缩着脖子,背着书包,磨磨唧唧,百无聊赖地边踢着小石子,边玩耍嬉戏,你拉我拽,你追我赶,甚是淘气,倍感可爱。
孩子们沿着坑坑洼洼的沙子小路,逆风而行,倏然风起,扬起阵阵尘沙,几乎掀翻了他们的小绵帽。孩子们背过身子,用手轻轻捂挡一下,不时地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抹一把垂在嘴唇边上的青涕,陆陆续续地走进学校的大门。
七点五十分整,“东方红,太阳升......”,伴随着喇叭里高亢雄壮的歌声,上课铃声响彻了山中小村,在村子的山坳间激荡回响,余音绕梁。你跑我跳,你喊我叫,跳皮筋,踢毽子,丢沙包,热热闹闹的校园院子,刹那间宁静了许多。孩子们收起了那份顽皮,那份快乐,那份童真,一个个流连不舍地走进教室,坐在了自己的小书桌前。
教室里弥漫着浓浓的稻草烟味儿,因为火炉是班主任王老师在半个小时前用稻草和玉米芯生着的,伸出窗外的炉筒口朝东,但是西北风回旋之际,浓烟全部灌回教室之内,即使打开天窗通风凉烟,无奈西北风之肆意,所以直到上课之时,教室间仍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儿,偶尔传出孩子们的咳嗽声。
这个班是二年级,共有十二个学生。王老师走进了教室,在登上讲台的那刻,班长一声“起立!”,伴随着“稀里哗啦!”桌椅的碰撞声,七大八小,高高低低的全体同学肃然起立,用稚嫩的声音,异口同声:“老——师——好——”。
王老师和蔼的点点头,招招手,回礼:“同学们早,请坐!”。礼毕,同学们书归正坐,把书平放在桌子上,把笔记本翻开来,用铅笔夹在中间,把小手背在背后,立起身子,目视黑板,目光中有少许焦急和不安,因为老师要抽查昨天布置的作业,还要抽查今天新课的预习情况。
前排那个座位还是空荡荡的,到今天为止,这个座位已经空了第五天了,王老师已经给远在东胜打工的孩子家长打过电话了,难道家长还没有回村?难道这个孩子真的彻底辍学不成?王老师一肚子疑问,满心的惋惜和感慨。
农村的孩子没读幼儿园,上小学的年龄比城里的稍大点。小花今年十岁,在村中小学读二年级,她们这个年级就一个班,这个班连她加在一起,一共是十二个学生。
小花第三天还未到校,因为奶奶病在了土炕上,她要帮助古稀老奶奶搓玉米,揉谷穗,腌白菜,背秸秆,掏母鸡屁股,喂小羊干草,晚上还得给奶奶熬中药,预备明天一日两次服药,整天有忙不完的活,干不完的事。
北方冬季,天黑得早,小花带着满身疲惫,回到了寒窑,伺候奶奶吃了饭,睡了觉,给奶奶盖好被子,再搭上一块小毛毯。小花喝点稀饭,泡上半个馒头,糊弄一顿、几顿饭,对幼小的她来说是家常便饭。饭毕,收拾完锅灶,小花累的连衣服都懒得脱,钻进寒冷的被窝,不到一刻,便发出稚嫩的鼾声。
小花的父母共生有两个孩子,大的叫小虎,老二便是小花。生下小花的第五个年头,正值大批的农民工外出务工,小花的爷爷早逝,留下年迈的老奶奶一人。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山中小村,仅靠耕种几亩薄田,喂养几头家畜,要维系五口人的生计,凸显艰难困苦,全家的生活过得捉襟见肘,举步维艰。
好在有东胜务工的同村人招呼,小花的父母把兄妹二人留给了年迈的老母亲,背着盖卷,拿着简单的生活用品,长途跋涉去了东胜,在工地上做起了农民工,一年中,只有过春节之际才能回家团聚数日。春节过后,冰开雪融,小花的父母挥泪离别了孩子和老母亲,毅然返回了工地,又开始了沉重而繁忙的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花的奶奶年岁已大,着实照顾不了两个孩子的生活和学习。小花的父母工作虽然繁重,但还是比较稳定。为了减轻老母亲的负担,小花的父母把儿子小虎也带到了东胜,上了农民工子弟学校。
因为小花年龄较小,尤其是家中还有古稀老母,于是小花便成了家中的唯一留守儿童,和奶奶二人相互照顾,互相依偎,也有个照应,尤其是村中的开销比城里少的多。小花的父母也不时地给家里寄生活费,打电话问询母亲和孩子的生活起居,就这样时间飞快地流逝,不觉间小花已经上了小学二年级。
年幼的小花,一边上学,一边帮着奶奶种地,喂羊,喂鸡,夜里累的倒头就睡,白日里未免想念远在他乡的父母和可爱的哥哥。于是小花努力学习,下决心要走出山村,进到乡镇,不!进到城里和哥哥一起读书,一起考大学。小花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二年级期中考试,语、数两科均分98分,属全班第一!其余课程即使是体育科目都是全班最好的。
就在小花学习和生活忙碌交集之际,年迈的奶奶生病不起,到今天已经第五天了,小花无计可施,又不敢打电话告知远在他乡的父母,怕父母着急,怕父母耽误干活,尤其是怕父母少挣了工钱!
奶奶病倒的第一天,正是星期日。小花早早起床,安顿好奶奶,给奶奶喂了药;把下蛋的老母鸡用筛子罩在喂羊的草堆里;喂小羊吃了草,饮了水;把未搓完的玉米,堆在家里的墙角下;把谷穗整理成两小捆,放在院子靠阳的窗台下。忙活了大半天,将近中午,小花急忙掏出课本,做起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心不在焉,老走神。
人在难处,孤寂生情,悲由心生,未免思念起远在他乡的亲人,又看着生病的奶奶,小花再也无法控制心中深深的思念和眼中满满委屈的泪珠,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课本上,印成一朵朵小菊花。
第一天,小花向班主任王老师请事假未到校。第二天,小花又未到校,王老师不知缘由,认为小花也许真的有事或者是身体不适,也未在意。第三天,小花给王老师捎了假条,继续请假,还未到校。王老师眼看着这个星期即将过去,生怕小花落下了课程,于是给小花远在东胜打工的父母去了电话,告知小花已经请假三天未到学校。
晚上小花接到了父母的电话,不知缘由的父母把小花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小花手握着电话,默默地抽泣着,任凭电话那头的叱责,唯唯应诺,答应第二天一定到校上学。就这样,在电话那面的训斥、叮嘱下,在这面话筒唯唯应诺、默默哭泣中,电话无情的挂断了。
奶奶病倒的第五天,小花第四天未到校!天刚蒙蒙亮,小花就早早起床,给奶奶吃了饭,喂了药,收拾完家,整理好书包,走出院子,想着去学校上课。离开院子的刹那间,小花止住了脚步,“绝对不能把奶奶独自留家!”。小花狠下心来,返回家中,坐在簸箩边上的小凳子上,因为还有一小堆玉米没有搓完,还有两小捆稻穗堆在地上,她默默地搓起了玉米,想起了远在东胜的父母和哥哥,看着躺在土炕上半睡半醒的老奶奶,汪汪的眼泪顺着脸颊悄无声息滚落而下。
今天是小花未到校的第五天(奶奶生病的第六天)!一个星期即将过去,小花独自在家伺候奶奶,收拾家务,然后用柳木棒子敲打着稻穗。午后时分,小花在家里筛稻子,突然之间,家门开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小花!”,是爸爸妈妈同时喊出的声音。
“妈妈!”,“爸爸!”,小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思念和无助,一头扑在妈妈的怀抱里,尽情的嚎嚎痛哭!
就在小花第四天未到学校的晚上,班主任王老师知道了小花家中的情况,及时的电话通知了她的父母。父母得知消息,心急如焚,一夜未睡,天刚亮,就坐上了第一趟回家的早班车。
就在晚上,小花的父亲亲自去了学校,为小花办理了转学手续。小花的父母一致决定,哪怕再苦,再累,再穷,也绝不能把小花和古稀老母留守在家,更何况他们在东胜租住有三室一厅的楼房家,把小花和老母亲接过去,全家团聚,都能够相互照应。尤其是小花的学习成绩优异,若能上一个像样的小学,对孩子以后的升初中,读高中,考大学,未必不是好事。
第二天,是星期六,学校里静悄悄,只留有看大门的大爷独自在门房围着火炉,学校大门紧锁。小花和父母急匆匆地整理行囊,把家里未弄完的稻子、谷子等全部拾掇完毕,把鸡和小羊送给了小花的远房堂叔寄养。
第三天,是星期日,大清早小花和父母拿着盖卷,扶着奶奶坐上了进城的早班车,然后再从城里转乘去往东胜的长途客车。车子经过村中学校门口的一刹那,小花透过霜雾蒙蒙的车窗,看着曾经培育过自己的校园一闪而过,抛在了车子身后老远,消失在扬尘之中。小花的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心里想着昔日情同手足的小朋友,忆着调皮捣蛋惹她生气的男孩子,尤其是念着慈祥如父、和蔼可亲的班主任——王老师,不觉间眼泪潸然而落。
再见了,童趣横溢、深深留恋的学校!再见了,孜孜不倦、情深似海的老师!再见了,袅袅炊烟、小桥流水的故乡!
时过境迁,转眼间五年已过,扶贫攻坚成为全国贫困农村的一场持久战,攻坚战,必胜战。新农村建设焕然一新,农民耕地有种地直补,林地有退耕专补;贫困户建档立卡,全家老小享受低保;贫困生义务教育阶段“三免一补”,还享有助学金;贫困大学生能申请助学贷款;农民看病开通了新农合医保等系列惠民政策,逐步一一施行,稳步推进,为2020年全民生活达到小康,打通最后一公里。村中修缮了旧学校,扩建成新学校,有了暖气,再也不用生火烧炉,有了电气化信息教学设备,但是学校的学生人数依然锐减。
如今,傲雪凌霜,寒蝉凄切,又是一年寒冬季。算起来,小花该是十五岁,应该升入初中了吧,她的学习成绩必定是全班、甚至全校第一名吧!
北方的冬季,风寒扬沙起/作品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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