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要吃药的。
熬着的草药也罢,捏起一把就往嘴里塞的药丸也罢,颗粒大到不用水冲就会卡在咽喉里的片剂也罢,简单方便到一天只用吃一次的胶囊也罢,一辈子,谁也离不开药。
小时候,体弱多病,对药常常怀揣着这一种莫名其妙的虔诚,总是希望吃了这一顿药,睡个踏实觉,就嗓子不疼,肚子不痛了,可以开开心心地玩了。越是病重时,看着那些白色蓝色黄色的小片片,越觉得像是乌云中射出的金色阳光,和煦又庄严。吃药前看着药品说明书上密密麻麻地小标题底下晦涩难懂的拉丁文和环状相连壁画一般的化学分子式,简直就像是解读失落的神谕,一字不落的看完,药还没吃,就觉得病好了一半了。
是啊,小时候的病,多半是吃不吃药都能好的病。长大了,每隔几日就能看到药物方面的负面新闻,还有些关于药物的乡村爱情和都市传奇广泛流传在在各种QQ空间、人人日志和朋友圈里。药不再神圣了,有时候还有点吓人。
许多人说,病只要有药就好治,治不了的是穷病。
于是,多了很多畅销书,有一部分主要是讲,怎么样能够有钱,还有一部分主要是讲,怎么样才能变得厉害。当时,我就想啊,读书考试要读那么多本,有的还挺难的,这书真好,一本就够了,认识字就能读,真省。读完之后,发现这种书比起小时候读的药品说明书差远了,两者之间除了都有固定结构内容都高度相似之外,完全没有可比性。尤其在逻辑性和严谨性上根本天差地别,说明书会认真的告诉你可以或者不可以,甚至是可以精确到概率,而这些书,只告诉你要有度,可是度怎么把握?完全没说。在小说里,像这种只说方向不说多少的书一般都是绝世武学,要花一辈子去领悟。可是,对我而言,一辈子有点短,所以我就放弃了成为一代大师的可能性。
再后来,读了书的大家还好像既没有治好病,还没有赚到钱,也没有变得厉害,甚至都纷纷得另一种名叫“心病”的病。既不发烧,也不疼,反而特别的高能低耗——吃不下,睡不着,不开心。我当时也有这种症状,有点慌。很多人都说看书比吃药好使,于是我买了几本,后来大家把这类书叫鸡汤。这类书,我看了一下,我觉得很厉害。之前的攻略的思路是,照这样做,你一定可以有钱、当官、变得厉害,具体怎么做,你要把握机会,把握度。现在的鸡汤的思路是,有很多牛逼的人都是这样做的,你这样做不一定会变得很牛逼,但是至少,可以让自己感觉自己每天都变牛逼了一点哦!这种书我觉得很好,因为第一类书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我每天加班搬砖,十年后还要搬砖,为什么我努力学习,十年后还是没有起色。但是这类书就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牛逼,是成为更好的自己——然后继续搬砖。
后来,我明白了,其实治病的不是药,而是一个叫做明天的东西。小时候吃的药,是让你舒服点,让身体平安地过渡到没有病的明天。攻略,是给你一剂明天有可能牛逼的药:“方子我开了,如果病没好,肯定是你吃的不对”。鸡汤,是给你一剂明天会好过一点的药。“这个我给你说哈,绝对管用,你能吃到死。”
后来“要完”都被大家打成了“药丸”。——大清国是药丸啊。
明天到底是药丸呢还是要完呢,大家也很难说。药是越来越贵了,书是越来越买不动了,至于那些人,穷病没治好,反倒是越来越重了,心病也是越来越多了。
但是,人活着,总是要吃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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