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
一处暗室,黑漆漆的,一盏古旧的灯不息地燃着。同它昏黄的光一样,它的年代也如此久远——暗灰色的灯身连一处花纹都不见,却也不见一丝灰尘,没有青铜或是别的什么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
像是网,光线极力延伸到所能触及的各个角落,于是,就连最易忽略的壁角都有着糊模的影子。是了,光最是无谓的。“噗噗”,无风自动,灯芯结着花儿。
这不是一处能住人的地方,连最贫寒的农人都不会拿它来挡风遮雨。晕暗的灯光下,目之所及都是码起堆放着的书卷,连多放只脚都不能够。这室的尽头,便是四周围做屏障的书架,同样无序但不显凌乱的堆满了经卷。这里是‘天嬛’,是世间人梦寐着的所在。据传,这里琼浆玉液,麟角奇珍,仙花异卉,美不胜收······似乎,不可能吧。据传,这里天文地理,求仙问道,占卜点金之术,应有尽有······如果,那些码得随意的密匝匝的书籍也算是的话。据传······
“噗噗”
“灯,你心动了。”一道悠远的声音传来,充斥着这方空间,又回荡着无尽的响。
“我想——”灯芯晃了晃,火焰亮了些许,一道稍显清亮的声音入耳。
“想 便去吧。”那悠远的声音直入人脑髓。
“我想——成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入耳的声音坚定。灯焰亮了些,又暗淡了。
“想便去吧。”良久,连空气都窒息了,悠远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一室寂然。连丁点儿的光亮都没有了。
突然,迸出一道白光,通天彻地般。暗色的灯座上,白色的珠子放肆地照着,灯辉流转,在每本散发着腐朽气息的书本上镀了层圣洁的光泽——似乎,这才是“天嬛”原本的模样。
一抹衣衫在灯前徘徊,近了,一位长者不知如何而来,似是浮在这方天地。但见他摩挲着古旧的灯台,掌心抚触过的地方,青古铜色转而莹白透亮,玉瓷一般。
“这龙珠子,应该不会离开吧?”喃喃道,信步挪移至一角,屈膝而坐,缓缓阖目,渐不见其面目,重归寂然。只一颗珠子灼灼放光。
良久,那隅重又显出一个影子来,“去人间吧!”亮声道,与这古朴的天地相得益彰。
青灯缘【我说】
我是一盏灯。
从我还不能记事的年岁起,我便是如此一盏灯了。
我每日里需要做的便是,收集空气中散逸着的油珠,而每次收回的油珠上不可避免地附着了些灰尘,又融聚作了灯芯,我也便这么一日日得以维持。
我的灯芒,连同我自身,都在每一页书纸上附着过。
千百年来,我自认“读”到了上百万甚至更多经卷,这里的一切,这天、这地、这无尽的活物,与那些未知的天地,我都在经卷上见识过它们。
我立在云端,云海翻迭间,随手招来一片叶,端详,“这里有千秋世界。”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莽莽天地间尽是我的声音回响,清脆、嘹亮。
我的眼已经能触及到这天地间哪怕是一粒尘埃,我的心间满是来自众生的祈祷。我再无可求。我便成佛吧!
我从天上落到地面,在林间穿梭,湿噌噌淋了一涧的水,耳边尽是些佛语妙音。那么,我便是佛了吗?抹了把面上的水珠,就着澄澈、明镜般的水面瞧,似与那点灯的老佛一般无二,可眉目间总有些差异,哪儿呢?
“去人间吧!”一道雄浑的声音自天边传来,在我的心间亮起。
‘人间’,这鲜妍明媚的词在我心尖开起了花儿,“人间——”我不禁再重复了一次。
毅然跳下轮转台。
一日,二菩萨经过轮转台。
“燃灯佛前的青灯也入轮回了。”长耳菩萨道。
“噢?待我算算。”巨掌菩萨掐指半晌,道“一截尘根不断,一段尘缘未了,呵——”
“呵呵······”二菩萨含笑远去。
青灯缘【少年情】
仰躺在扑散开来的浓荫下,平息着跌宕的不受控制的心,逃离的时候多么惊慌,现在却只剩酣畅淋漓的痛快。
耳边擂着鼓点似得轻重疾缓的心跳,鼻尖恍若嗅到一缕清香,似是无数次从卓玛脖颈间沁出那般。卓玛啊!约好的时间久久不至,是为心上人描眉妆容吗?可抓我离开的人已经行动,纵我心扎根于此,奈何身将云般飘散。
唉!少年长长喟叹一声,他本要在心间描摹恋人含笑的眉眼,可总被传来的阵阵幽香所扰。又是寺里的钟声,像他逃早课那些时候一般,一下一下敲得他心颤,催促他回返。
不想回返!
这次他要做个彻底的浪荡子。将功课、律条,连带那些着恼的人丢在一边。他要等着他的恋人,那如火鲜艳的心上人。
“你要离开吗?”
“是,他们要带我去布达拉做大和尚。”
少年陷入了思绪,眉头都皱了起来,那是他们上次分手的时节。
“那你还会回来吗?”卓玛的声音就像是那迸溅的山泉水,泠汀作响。
“恩?”他苦恼地耷拉着眼脸,在他骄傲的公主面前,他永远像是一个小奴,忽而抬起头,眼角都是笑意,“我回不来了,不过,我可以先去那里再把你接过去。”
“我可不能去”,卓玛高傲地昂着头,就像是踩踏时骄傲的公鸡昂起鸡冠,“我家还有牛儿等着我呢···”然后,卓玛“哞”地笑了起来。
“我们明天再来这里,好吗?”期盼地看着笑得肆意的人儿,小心翼翼地问,就像护着一只精致的瓷碗。
一阵风吹来,带着融融的金色的阳光和满鼻的芳香。“哈啾-”。头顶密匝匝的开着细碎的小花,是山玉兰吧。总是在檐前廊后见到的花,难道竟要成为这地方的最后印象吗?
莫名的,想起卓玛昨日贴到他脸上软糯的唇,还有满嘴的糌粑味道。
“活佛,活佛——”高高低低的呼声此起彼伏,仰躺的人儿心缩了缩,坐起身,没有他心心念念的人翩跹的身影,一群喇嘛向着他包围而来。黄色像是一个笼网,正牢牢将他罩住。
衣襟上抖落一瓣花,本是开花的时节。‘开花时节便落花’。唉,卓玛,你真的不来了吗?将花瓣拾起,黏在树干上,拍拍衣袍向着那窒息的密网而去。
青灯缘【雪域的王】
布达拉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是的,他感觉他是个客人。所有的侍从都对他恭恭敬敬,恨不得伏到地上以示忠心,可他却只觉眼盲心瞎。三年里的每一日,他都觉漫长无尽,如今回头看,竟已三年过去了吗?
坐床之时,在那么高的位子上,俯视着虔诚的信徒,真是有了一种‘我便能主宰一切’的豪情,点着信徒的额,仿佛他真能赐予他们福气一般。那日,日头拼命地挥洒着,照得所有的黑暗无处遁形。
可一旦进入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他只觉自己像是一只可鄙的虫子,在一处暗室踽踽而行。在这里连碗筷都闪着暖人的金属光泽,可他只觉被烘烤得坐立不安。
“佛爷,达赖汗请见。”
进来的那人笑得眉眼都不可见,宽大的袍袖下不见圆滚滚的身子,可脸上纠结的褶子还是很能说明他的仪容。这是一个温和的人,笑起来跟弥勒捧腹一般,可他心中就是生不出亲近之意。这应该是凶猛的蒙古鹰,现在却比家鸽还要驯良。
“活佛,我来听讲啦。”
年轻的佛爷宽厚的笑笑,他不只是个失败的政治领袖,更是来人世赐福的活佛啊!佛是爱世人的。将手摩过他的头顶,心中默默祈祷,愿佛赐予他智慧与力量时,也予他同样的悲悯。
“极乐有一位佛陀”,年轻的活佛娓娓道来,“他从不低下头,他每日里都是仰头望着头顶的一面镜子,在那里,他见识了人间疾苦悲乐,你说,他是为了什么呢?”舒缓的语调,缓缓地,连空气都静止了一般。年轻的佛爷似是苦恼地皱着眉头,对于这些真佛的故事,他总是格外有天赋。
“我佛慈悲。”良久,达赖汗长吁一声。
“是啊,我佛慈悲。佛也会落泪吗?”活佛喃喃道,眼眶饱含晶莹。
他已经17岁了,三年前被当作活佛接回来,在这庄严的殿堂,虽然还只是一个年轻的活佛,但他的前世——五世达赖不也是在16岁就当政吗?吁——深深地,将体内的浊气排了出去。
第巴很忙,他甚至找不到时间来问询,他那些学得的经文难道要随着他的呼吸吐纳在这天地间吗?年轻的佛爷把头抬起,似乎这样可以不流泪,可心止不住的痛。
一步步擦着去经阁,这宫殿何其大,可竟没有一处得以栖身。暗金色的朱墙红瓦,莫不是进入了经著之间,却不得其法而出。这肃穆的殿堂,又怎会是婆娑世界?
“···佛爷,我有罪。”年轻的佛爷脚下顿住,那声音是从经阁传出的,那么不是叫他了,可还会有别人吗?就这样,他静静地立于门外,安于‘倾听’。
“您回来了。这十几年间,我无数次梦见您,可我总无法让您安然回来,我有罪。我有罪,您回来了,可我···”内里是一阵啜泣,听得是第巴,原来,第巴竟是在这里吗?“可您还是我认识的那位活佛吗?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蒙古汗虎视眈眈,我终日不得安宁,那么多的,可你,我要如何才能交托给您呢?佛爷···”又是一阵压抑的泣声。
“我能给你吗?我已经放不下了。”室内的声音有些尖锐了,门外窃听的人只觉脑中被什么划过一般尖锐的疼。“十几年了,我经营着有十几年,我怎么能放下,我不是那个唯唯应声的小喇嘛了,我是伟大的班禅大人,那些我们共同努力的未来,现在只有我能实现了。你还能记得吗?回来了的你纯洁得像是水晶,我才是那把剑,能开拓未来的剑,剑之所向······”
“吱呀——”门外的佛爷怔愣了晌,门是虚掩的,再见那位位高权重的大人也是一般神情,微微颔首。“第巴大人。”
“佛爷~”面上诧异的表情只在了半晌,就向着门外而去,深揖了一礼。“佛爷,您该去诵经了。”言谈间沉稳如昔,仿若之前无助失态的不是他,年轻的佛爷怔怔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不应该只是熟读经文,第巴大人,我想与您谈谈。”
“那么您想做什么呢?活佛大人。在一切安定之前,我怎么能让尊贵的佛爷受到一丝伤害,那是我的失职。”终于不再掩饰什么,言语间满是嘲讽。“您就别让我操心了,我不能在处理政事之余关注您少年的小情绪。”
“那是我的——”
“您的?什么呢?我从来没有干涉过啊,可您都是做了什么?连经文都还只是一知半解,您是活佛不是吗?私自出宫,还对尘世留恋不忘吗?街头巷尾传着的都是一位恋恋红尘的多情佛爷···”
“我没有!”少年的尖叫声惊慌而失态,夺门而出,不管身后得意的嘴脸。
青灯缘【世间的情人】
“卓玛。卓玛。对不起,我爱你。”直到跑到一处僻静的小山,这才抑制不住地大喊了起来。像只受伤的小兽,伤疤乍一被揭开,只能惊慌地独自去舔舐。“卓玛,我爱你,可我不能再爱你了。我是活佛,我是这世间的佛爷啊。我爱你,此后,我爱这世间便一如你。”
心中的誓言还未宣,却又‘嘤嘤’的哭了起来。“可我是佛爷吗?如果我是,为什么我不记得前世的自己呢?”
莲花生大士济世救人,我又怎能端坐在殿堂求福祈愿呢?
这次,他没有偷摸地出宫,以着“济世度人”的理由冠冕堂皇地要来宫门的令牌,全然不顾一众人等或怨或叹的作态。
佛理在人间,婆娑世界才有无限情缘。
摸上小酒馆的二楼,逡巡在四角的窗户,他看到包头的老妇推着独脚老夫,车上满是众人叠放的糌粑,稚儿跌跌撞撞地行,靓丽的男女相拥着走进走出······每每见一处,心中便念一声佛号。在这闹市间,竟比得山间更多一份清静。
“佛爷,这是献给您的素酒。”纤纤素手,出谷莺啼,这世间果然美妙。接过酒器,道声谢,礼貌的微笑定在脸上。“度母娘娘”喃喃道。
遇上她是一场美丽的缘,我的达瓦卓玛。
那以后,他总在那家酒馆,看世人的心不知何时被搅乱了。他遇到了度母娘娘,他用着他能表现的人间最极致的欢乐来留住她。
床第间升腾起风马旗。
他不再只是白天流浪在市肆间,高大的宫墙翻不过去,便从矮门钻出去。我的心是向着世间美好的情缘的,佛就不会见怪于我身在矮门里吧,每每心虚之时便如此作想。宫内的月亮都稀疏冷清,同着它一起出走,一道回返,在热闹的人世间。
“活佛大人,您真是太荒唐了。”经卷被扣翻在桌前,年轻的小喇嘛才从桌上爬起,迷瞪地对着眼前这一切。看到教导的老师父脸色不好看,歉意地念句佛。
“活佛大人,您真是太胡闹了。”随着站着的那人手势,老师父退出去,小喇嘛也直起了身子,一改颓靡的坐派。
“第巴大人何出此言呢,我只是晚上总是睡得不好,这偌大的宫殿空旷得怕是有业障。”说着还配合得搓搓手。
“您大可不必这样来对抗我,”第巴还是那样光鲜亮丽的大人,可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态。不可一世的第巴也会有这种虚弱的时候,年轻的佛爷好笑地看着这一切,“我也没有多少的日子可活了,我离开了这一切就都是您的了,到那时即便您再做些什么我也再管不上了。我是在阻碍您吗?我是保护您啊!······”年轻的佛爷一直乖巧的没有打断他的话,也不知是不是被这沉重的气氛所染。
“那位姑娘我会处理好的,您认真点吧。”飘飘乎地落下这句话,飘飘乎地离去,如他来时一般不被察觉。
“不!”他恍恍惚惚,不知道是第巴没有太在意他的无状有些不是滋味,还是对达瓦渺茫的前途担忧更多一点。
他被禁足了,达瓦卓玛被赐给了达赖汗,他诵了一天天的经,只觉那经文都是在他骨髓里一般。从来没有哪个时刻,他感觉那般清醒,那般慧明,他的度母娘娘,永远在他手捧的经卷里。
“我与这世间挽着无数情缘,终于不再步入谁的劫。”
他再没有讲过什么故事,也再没能出过经阁一步,直至受格隆戒礼时。
“我不受戒,请师傅将我所受的格处戒一并收回。”这不是意气用事,被关押了那么久他也参悟了。佛本是无挂碍的,可这活佛却有着太多戒条,不得自在。
最终他没能受戒,不过也没有收回受戒一说,他似乎是个闲人,在那辉煌的殿宇游荡。
之后发生的事情似乎是为了印证第巴的话一般,很多人离开了。先是达赖汗崩了,他的儿子也暴毙了,第巴被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说不出什么感觉来,早已不对权位有意后,第巴于他与街边的行人没什么差别。只是,第一次感觉死亡那么近,似乎与第巴的不欢而散还在昨天。
下一个就是他了。
青灯缘【成佛】
第巴去了,我竟是不能再见他一面,而我也终于暴露在有心人眼前。拉藏汗控制了这一切,就连之前对我出宫视若无睹的守门人都出言相阻。我终于不再只局囿于经阁,可还是没能出得宫门。
但是,没有谁会想到这里的一切会惊动北方的巨兽,或者只是我不知道而已。那边的呵令一下,竟让拉藏汗日夜诚惶诚恐。他的父兄都去了,可他俨然比他父兄精明强干多了。
他决定把我派出去承受大皇帝的怒火,因为事情本来就是由我而起的。一纸状书把我告上了京师,参我不守修行,邪淫放荡,是假活佛。虽然我不知道别的活佛是怎样的,但我确实不记得别人所说的关于我的前世。这罪状我也便认了。
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拉藏汗亲自送着我前去,我半点没有反驳。似乎再没有什么事可以令我多一点的关注,众生皆如此。
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我以为再不会见到她了。
“你走吧。”达瓦就在帐篷前,背后是翠绿明媚的山水。是太久没见了吗?我怎么竟不认识她了。
“那你呢?”
“我不会走的。”分不清她的表情是痛苦还是怨怼,是解脱还是压抑,她之前声音都是清脆啭响的,现在却沉沉的,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是拉藏汗让我来送你的,走吧,走了就别回去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娶妻······算了吧。”
“我真的喜欢你。”是的,我之前真的喜欢你,现在也是。以前的喜欢是劫,我每每欢愉之时总或惊或惧,现在便是真的喜欢了,不管是谁,我想起来都是快乐的。
“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她渐渐走近,这时我才看到她脸上满是嫌弃,只是不知嫌弃的是不是我。
她凑近了,缓缓覆上我的脸,“我曾经以为的快乐,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被赐婚时,我反抗过,我日夜怀着期盼等着你来解救,我的父母弟弟,连着出嫁的姐姐都在劝我,他们逼着劝我,拿他们的命。我屈服了。达赖汗去了的时候,我还在盼着你,或许我们还有可能呢。没有,什么都没有,你给了我最美好的青春,又彻底毁了我的梦。你知道吗?我发现我爱上拉藏了,那个霸道的、以掠夺人为乐的魔鬼,怎么办?除了他带给我的痛,我甚至不能感受到在呼吸。我来这里,就是想把我的痛苦带给你,痛吗?看着我这样,哈哈哈,我忘了,我根本是白费功夫,你可是活佛,是圣人,怎么会在乎,会痛呢?”她癫狂地带着泪在狂笑,手紧紧捏着我的脸,掐着我的脖子。
我不知道是怎么摆脱她的,怎么走出去,远处的山石还是那般青翠,我的胃里却被注满了水,胀胀的,一戳就要破。
“佛爷,”身后达瓦叫了声,没有回头,但我停下来了,“佛、爷,我的心里有一个你,与你的模样大概相当,但实在不是你。”
“嗯。”
我是真的自由了,这天地,都属于了我。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就那么可笑地信步走着,跌跌撞撞。我立了一个宏大的誓,为了相配我的活佛身份,我予这世间无限情,我以为对她也是那般。那么就不应该心痛的,我不敢欺瞒,山水间升腾起雾色。
是因为她不再爱我了吗?这理由实在牵强。
我为什么会伤害到她?在我曾经爱她那么深,竟会伤害到她。
“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下意识回道。
“跟我走吧。”
抬头却发现,这里满是荒芜,哪儿来什么人烟。
“去哪儿?”我询问出声,想证实是不是我听错了。
“你来的地方。”还是那雄浑飘渺的声音,我没有听错。‘我想成佛,一盏青色的灯台,一间暗室,还有一尊老佛’,那一瞬,似乎有什么连上了,我,与我的前世?
“呵呵,你想起来了。”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是在笑话我,出声询问,“你在笑什么?”
“你还回去不?”‘那里太亮了,去的人有点多。’我脑中自然浮现出一个老头拧巴地抱怨屋子太亮,房子太吵,果然是因为我做连灯都不够亮吗?心下有些好笑,腹中也轻快了。
“你才是佛。”想到这我就有些委屈,不跟一尊真的活佛修行,去做什么活佛。
“你也是。”良久,那声音又补充了一句,“你在他们心中已经是佛了。”
“可我还是不觉得是。”不管是作为一盏灯,还是一个本应拥有传承的活佛,我都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佛。来人间走了一遭,也许我连人都不能明白了。
“那便不是。”那声音实在是轻飘飘的叫人心堵。
是了,是人是佛端看你怎么认为,别人是别人的佛,你成自己的佛。不知想了多久,我再次感受到了自由,心无挂碍,原来我是灯的时候便已经懂了的,那些昔日的佛语再次灌入脑海,我什么也抓不住,也不去想着要抓住什么,我终于又飞了起来。
至于那个年轻的活佛,他已经倒下了,被带走重又做了一盏灯。
我在云间看到的便是如此。
青灯缘【后记】
据说,有一位自在菩萨,生性不羁放纵,不在仙山参禅悟道,倒在尘世间徘徊流连。某一日,他进入畜牲道,十几年的寿命走到尽头再化一阵风吹过山川河流。也许,你刚巧注意的一朵花就是他了,不过那时他也只是一朵只活一季的花而已。当一切归元,他会祝福这段结着的情缘吧!如果您觉得还不错,麻烦阅读原文点赞,支持一下作者谢谢^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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