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腥

鱼腥 鱼腥 鱼腥

鱼腥

我又闻到了，阳台上飘来的浓烈的腥臭味。

那条鱼活了整整三个星期，在终日见不到太阳的阳台一角，伴着无人处理的垃圾堆，固执且又倔强的活了二十一天。

第二十三天

我仿佛总能在深夜听到它喝水的声音，吧唧吧唧。那样缥缈又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幻听。仔细去听，又像是真的存在一般。半梦半醒中，我撩开床帘去看，窗外夜色浓的像是化不开的墨，墨团中似乎有两团黑影相互拥裹。我死死地盯着那团黑暗，看它们奋力纠缠最后化成一团。我回了回神，看到躺在床上的室友半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手机，他的双眼浑浊无神，像是被吸去了精气一般。屏幕灰白色地光投射在他脸上，像极了一个死了很久的人。我转过身躺下，慢慢闭上眼睛。我又听到了那条鱼喝水的声音，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第二十一天

今天早上我起的很早，打开窗帘的时候，我发现其实我们宿舍也是能照到太阳的。在窗台的一隅，有一小片阳光。我把鱼儿端到了窗台上，看它在阳光下不安的扭动着，似乎那阳光令它感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在炙烤着它。我突然觉得有几分愧疚，但为了治好它的病，又只好让它多晒晒太阳。我想，抽空把它放生吧。

第十七天

中午放学回来的时候我看了它一眼，发现水面上悬着一层土，水里也脏的不成样子。大概是因为每次扫地都直接扫到这里，漂浮的灰尘夹杂着纸屑一起落入水中。最近这几天忙来忙去，把它给忘了，强烈的责任感让我决定马上给它换水。当我把它拿出来的时候，我又嫌弃的把它扔了回去，仿佛我拿到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个怪物。我冲到水房，用力的清洗着双手，回想着刚刚的一幕。那条鱼，它的鳞片变成了赤红色，那是一种诡异的红，依附在密密麻麻的鳞片上。我坐在板凳上，觉得右手开始瘙痒，我似乎看到皮肤上生出了一片暗红色的斑点。我拿出了手机，打开了百度，查明原因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原来那条鱼是氨中毒了，由于水长时间接触不到阳光异化了，产生了有毒的杂质，进而使鱼收到感染。很平常的一件事，我觉得手上似乎也不是那么痒了。我努力说服了自己，最后还是亲手给它换了水， 在上课之前，我陪着它在太阳下曝晒了二十分钟。

第七天

这条鱼真好看。我从小就喜欢钓鱼，但是不怎么喜欢吃鱼，等毕业了如果它长得很大的话就拿饭店里去让人给炖了吧。但估计我会舍不得，养了那么久，都有感情了，哪里下得了嘴。路途遥远，又带不回家，到时候还是把它放了吧。就放在我们学校的那个湖里。

第一天

“我钓到鱼了，你个狗日的别打游戏了，快去给我找个袋子。”

“回头我们去吃烧烤让人家给烤了吧。”

“烤你姨个蛋。”

第二十一天

中午回来的时候，我发现盆里只剩下水了，盆底散落着它的排泄物。阳光早已照不到这里了，这栋楼像是被硬生生地切分开来，南面迎着太阳，北面就只能陷入阴凉。垃圾堆由于长时间没有处理而散发出一股淡淡地霉味。我在阳台上翻来覆去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它。我不情愿地看向窗外，地面上的一切变得渺小起来，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聚集在我身上，我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它从五楼摔下去的惨状。后来，我总是反复地做着一个梦，梦到那条鱼是被我放生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双手捧着它，飞快地跑着，全然不顾周围路过的同学傻乎乎地盯着我看。她们总是这样，一旦遇到自己不能理解的奇怪事情便要表现出一副鄙夷的样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她们是多么优雅且富有智慧。我就在这群毒辣的目光中坚定地走到湖边，轻轻地摊开双手，看它摆了下尾，消失在湖水深处。

第二十三天

静下来的时候，我又闻到了阳台上散发出的浓烈的鱼腥味。啪、啪。仿佛有一条鱼不小心跳出了水盆，在地上挣扎，我撩开床帘向外看去，阳台上的下水孔周围残留着一摊水，在夜风的吹拂下泛起涟漪， 似乎那水里藏着什么不干净的活物。窗外那团夜色不知何时变了颜色，诡谲的赤红，像极了那条鱼死前的鳞片。我撂下床帘，缩回头去，沉默了半晌。我没有告诉他们，在那团黑暗里，我看到了一双，白色的死鱼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