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高考,张爱国他那望子成龙的心愿,随着决定孩子人生的重要时刻一天天的逼近,他比孩子还要焦心。
为了保证儿子的营养均衡,他还自做了一套食谱,每日变着花样给儿子做好吃的。儿子是他的一面红旗,他举着这面旗子为自己的懒惰找来了说辞。晚上,他索性也不再出去跑车,而是守在家里陪着儿子备战高考。
张爱国自己懒散,对儿子却十分上心。每晚,他必给儿子熬一碗参汤。无论浩浩熬多晚,他这碗汤从不缺席。
礼拜一和礼拜二,他熬天麻鱼头汤。这汤的主要食材是天麻、鱼头,具有宁神静心的功效,还可用来辅助改善神经衰弱、头晕、眩晕等。鱼头中含有维生素B1、卵磷脂及不饱和脂肪酸,与天麻搭配,能缓解头晕。
礼拜三和礼拜四他熬银耳莲子汤,莲子也具有安神的作用,可以用来安眠、健胃、补脑。
礼拜五到礼拜天熬川芎白芷鱼头汤,这汤可以用来辅助改善偏头痛,以及用脑过度引起的头痛、头晕、脑胀等症状。
王振国尤为偏爱做这三种汤,他把自己练成了一个美食专家,对食材的功效了如指掌。他念着儿子高考复习比较紧张,用脑过度,特意安排了这几个安神补脑的参汤,专给儿子补脑。他总说多喝鱼汤的孩子更聪明。
他特意买了一个瓦罐熬汤,像熬中药一样,耐着性子慢慢熬,因此汤味特别鲜美,又稠又绵。每当浩浩神情困倦时,喝完这一大碗汤,精神头就提起来了。
这一回,张梅没有念叨王振国,并对他的这个做法表示赞许。对待儿子,他们都是认真的。
难得有个礼拜天休息,浩浩也埋首于那一堆的复习资料里。虽然他对考试很有信心,却仍然不敢松懈,一心要尽全力考出最好的成绩博家人欢心。
浩浩揉了揉酸胀的眼,抬眼望向窗外时,外面的景致也模糊不清了。他举起有些酸软的手臂,使劲的甩了好几下。转过身来时,姐姐王娟妹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姐,你怎么了?这么盯着我瞧?”
浩浩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醇厚有力,他被姐姐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王娟妹笑笑,并不回答他。她一会儿盯着弟弟,一会儿又专注地在盯着架在面前的画布上。
“姐,你怎么还不休息?”
浩浩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两点五十了。他也没有午睡,吃完饭后就一直在复习功课。
“姐,我们都休息会儿吧!这会儿站着都要睡着了。”
浩浩是真困,这书本一搁下,瞌睡虫又全都爬了出来,他连着打了几个长长的哈欠,打得眼睛水汪汪一片。
“姐,你也别画了,我们都睡会儿,你听,树上的知了都叫累了。”
浩浩边说边走到姐姐的睡的下铺给她铺平了被子。以前是他睡下面,姐姐出了车祸后,就换成姐姐睡在下面了。同时,他揽下了照顾姐姐的责任。
浩浩给姐姐铺好了床,还在连连打哈欠。王娟妹这会儿不盯着他看了,只顾埋头在画布上面写字。
浩浩看姐姐写字,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她的画,这一看就来了精神。他定定地盯着画布瞧,姐姐竟然画的自己,并且还把他画得这么惟妙惟肖。
王娟妹的第一幅人物油画就这样完成了。弟弟摇头晃脑的样子实在是叫她看得生趣,见他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扶着课本,嘴巴张得大大的,头往后仰着,搁在了凳子的靠背上,他紧皱着眉头,闭上眼睛,脑袋沉沉的像拨浪鼓一样,往两边摆动。
弟弟的这一副打瞌睡的样子给了她创作的灵感,她便在画布上把这一幕捕捉了下来。画布的右下角落笔:弟弟备战高考。
浩浩简直不敢相信姐姐竟然把他的神态,肢体动作都画得这么传神,不禁啧啧称奇。
“姐,你把我简直画活了,你这水平可以去办画展了。”
王娟妹每完成一副画,内心里都像一只干瘪的气球被注满了空气,她很享受这种丰盈的感觉。在这沉闷的午后,她那双单眼皮眼睛显得亮闪闪的,丝毫看不出一丝疲惫。
浩浩转身去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着脖子咕噜咕噜的灌进了肚子。他喝完,给姐姐也倒了一杯。
王娟妹接过茶,并没有喝上一口,只是捧在手心里。她的下嘴唇厚厚的,颜色暗红得没有一点血色,嘴唇皮也有些干枯。
“浩浩,你又是哄我开心的吧?”
浩浩对姐姐常说这样的话,王娟妹只盯着画看,把弟弟的鼓励还像往常一样一笑置之。
“怎么不是真的,凭你这份天赋,未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大画家。”
浩浩直挺挺地站在了姐姐的面前,朝着她连连竖起了大拇指,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王娟妹还是笑,眼睛却比刚刚又亮了许多。浩浩从姐姐亮闪闪的眼睛里也看到了自己。
“姐,你要不信,让我拿到学校里让我们美术系的同学看看?我看过他们画的,有的还真不如你。”
王娟妹本来瘦得没肉的脸上,那一对高耸的颧骨,在她笑的时候显得更加的凸出。她信了弟弟的这番话,于是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双手握着两个轮子借着上身的力量,一蹭一蹭的,轮椅缓缓地往书柜的角落里滑去。
一个大大的箱子里装满了她已经完成的画作,她弓着上半身,用不利索的双手在里面翻来覆去的找。最后,她挑出了两张自认为最好的画作。一副是前些天画的一副花海图,另一副画的是乡下老家的房子。她落下残疾后,她的世界变得很狭小,她作画都是仅凭脑袋里的一点印象。
浩浩曲膝蹲下,把姐姐翻乱的画,一幅幅的又摆好,然后在箱子上面盖上了那块废弃的床单遮挡灰尘。
王娟妹的眼睛有一点涩涩的,她望着弟弟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这声叹息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浩浩听不到一点声音。
“浩浩,把这两幅给他们瞧,我也没学过多少专业知识,都是瞎画的。你听听他们怎么说,回来再告诉我。”
王娟妹把画搁在并拢的大腿上,浩浩从中取了一张,将它平铺在书桌上。他不懂绘画知识,只觉得姐姐画得特别好。那一片花海,画上那一抹秀丽的背影,他读懂了姐姐画这幅画的心情。
“姐,没准你先成了大画家,我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一名小作家。”
浩浩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将画又卷起来,拿根细布条扎起来。
“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怎么能跟你比?你写的文章都上过省报,市报,还会写小说了。”
两姐弟你夸我,我夸你,又谈起了他们的伟大梦想。
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浩浩拿起他的手机看,笑了笑,接通了电话。
“喂!你是浩浩吗?”
不是张梅,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说话,语气不合时宜的急切。
浩浩愣了一下,那个女人忙又说,“我是和你妈一起摆摊卖鞋子的王阿姨。你妈晕倒了,我们在保安路这里的夜市区,你们赶快过来。”
浩浩惊了一下,愣神一会儿,忙说,“王阿姨,我是浩浩,您先帮忙送我妈去第一医院吧,我们直接赶医院去。”
那个女人就是张梅隔壁卖假冒鞋子的王菊,只听得她急急的在电话里喊张梅的名字,她喊了两声还是没回应,忙又在电话里说,“好好好,等不得了,叫她也没有反应,我直接叫车送医院去。”
她急急的挂了电话,浩浩也跟着挂掉电话。
“浩浩,快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先赶医院去。”
浩浩在姐姐焦急的目光中又拨通了王振国的电话, 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那头没有回应,他只得急急的抓起他的背包往门外走去。
这时,手机又响了,他一看,正是爸爸王振国打来的。
“浩儿,什么事啊!快要去学校了吧?老爸这会儿手气好得很,赢了几百,晚上回来老爸给你炖大补汤。”
王振国的声音很大,王娟妹也听得真切,浩浩和她一样,作出一副又气又急的样子。
“爸,你怎么又玩牌了?妈晕倒了,王阿姨送她去了医院,你现在赶快过去。”
王振国本来有点尖细的嗓门叫嚷起来,听上去更尖锐,有些刺耳,浩浩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啥?你妈晕倒了,我想着她又查我的岗呢!原来出了这事。好好好,你安心去学校,老爸这就赶去医院。”王振国倒像个听话的孩子,对浩浩的吩咐连连说好。
浩浩将姐姐的两幅画搂在怀里,他想在去学校前先看看妈妈。
王娟妹在浩浩的身后急切的咳嗽了一阵,使得浩浩刚走到门口忙返了回来。她一把抓住浩浩的手,急急地叮嘱一番。
“浩浩,爸爸会赶过去的,你快高考了,别耽误学习,不然妈会更着急。”
浩浩将画搂在左手的臂弯里,反过手来握住姐姐的手。
“姐,你放心,我早就复习好了。我现在先赶去医院,爸没准又不靠谱的,我还是先过去吧!王阿姨要做生意,别耽误她了。”
浩浩的背影一会儿消失在门外,屋子里空了,王娟妹的心更空。她缓缓地转动着轮椅,面向窗外坐着。树上的知了叫得更欢了,此起彼伏,这该是热闹的。
浩浩赶到医院时,张梅已经被推进了急诊室。王菊在急诊室的门外,来回的踩着小碎步。浩浩向四处瞅了瞅,没有看到王振国的身影。
“王阿姨,谢谢您,真麻烦您了。”
浩浩垂着头走到急诊室门口,他望着门框上面那盏醒目的红灯,他害怕了起来。
王菊一看到浩浩,急得搂住浩浩的肩膀直说,“哎呀!浩浩,你可来了,你爸的电话打了几个也没人接。”
浩浩将王菊额头上那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看得真切,连鬓角处的细碎头发也湿答答的粘在脸上。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流,满满的感激之情搁在心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王阿姨,我妈怎么晕倒的?”
浩浩没有把他想表达的感激之情说出来,只问他最想了解的情况。
“你妈犟得狠,她摆摊的时候怕是就发了病。我看她一脸惨白,弯腰缩背还紧紧地咬着牙根。当时,汗从脖子上一溜溜的往下流。我就知道她又是身体不舒服,叫她回去看医生,她死活不肯,非要做了这晚上的生意。”
浩浩望着急诊室的门,眼眶泛红,妈妈今天都没有睡会儿午觉,就赶着去摆摊,心里念着礼拜天多卖几个钱。浩浩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王菊的心也酸了一把,想到自己要是张梅,怕是也会像她一样死撑着,不禁悲从中来。她的眼泪也跟着掉落下来,有两滴落在那双假耐克的运动鞋上。她叹了口气,还是对张梅的犟性子充满了责备,“你妈呀!就是太逞强了,你说这病能死撑吗?没准撑出大病更糟心。她最近经常犯病,我劝了她好几次上大医院看看,她就是不听。”
王菊说着说着,又趴在门缝边,身子直往前蹭,一个劲的往里瞧。
“浩浩,阿姨要赶回去守摊了,我小女儿一个人在摊上守着呢!今晚人比较多,怕丢了东西。你快给你爸再打打电话,要有事,我晚上收摊了再过来瞧瞧。”
王菊急急的叮嘱浩浩,一面说话一面拿目光朝四处望,出了医院大门,也没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赶来。张梅的男人果然如她所说不成气候,她在心里像骂她自己的男人一样也骂王振国。不过,他们家有他们家的事,我家有我家的事。她自家的事都管不完,别家的事她又能如何呢?
浩浩盘腿坐在地上,他一会儿抬头看看那盏灯,这个颜色总是让他感到不安。
这时,王振国跟在一个护士身后走了过来。
“浩儿,我来了。你妈咋就进了急诊室呢?平时也没见她喊疼喊痒的,我还当又是打电话唠叨我呢!”
浩浩面无表情的望了一眼王振国,想为妈妈辩护,想了想,到了嘴边的话又懒得说了。妈妈每天说,他每天还是这样,我说了又能怎样呢?
浩浩怪了爸爸,又不免怪自己,自顾自的说,“唉!早知道我该叫妈睡会儿了再出去的,这么热的天,我该帮着她去摆摊的……”
王振国也挨着急诊室的墙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一点也不感到羞愧,反而责备起张梅的犟脾气。
“你妈就那样,死脑筋改不了,往死里的赶钱,连好好吃顿饭都舍不得,钱只赚不花就好了,病是她自个儿瞎折腾来的。”
“唉!说了多少回了,我说的话她都当是放屁。”
王振国叹了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支烟,起身走向楼道时,急诊室的门打开了,一名穿白大褂的青年女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我家爱人没要紧病吧?”
王振国把烟夹在手指上捻了捻,随手又放进了裤兜里。
医生摘下口罩,瞅了眼浩浩后,又瞅着王振国,不急不慢的说,“你爱人这是由肺部血栓引起的昏厥。肺血栓栓塞症是肺栓塞最常见的类型,而引起肺血栓栓塞症的血栓主要来自深静脉血栓的形成,因此,深静脉血栓症(DVT)是肺栓塞的主要病因……”
“医生,你说那么多,我们一句也没明白,我就问吧!她这病能治好不?”
王振国听得一头雾水,焦躁的打断了医生的话。
女医生将双手环在胸前,皱着眉头瞪了王振国一眼,对他的无理表示不满。不过一会儿,她又恢复了那看不出表情的神色,显得有些麻木。她用右手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右手腕上带着那块石英表的表链子抖了两下,她漫不经心的看了下手表的时间,然后尽力保持着她该有的职业素养,用客气又生硬的语气又说。
“这病大部分能治愈,当然也得取决于病人的体质。该病是呼吸内科和心内科常见的急症之一,患者主要的症状有突发的呼吸困难及气喘,尤其是活动之后比较明显,还可出现胸疼、晕厥,甚至烦躁不安,部分患者还可出现咯血。”
王振国听医生说能治好就安了心,医生后面那些话他也就没留神听下去。
他不自觉又从裤兜里掏出了那支烟,想了想,又将烟夹在了耳朵上,他的神情显得轻松而愉悦,他笑了笑,又问,“医生,我爱人没其它的毛病吧!”
医生抬起右手腕又看了下表,然后把双手都插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那只嘴巴涂着浅红色的口红,淡淡的,像她慢条斯理说话的样子,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病人还有胃溃疡,主要是因为饮食不规律,进食了刺激性食物或者药物以及幽门螺杆菌感染等。”
这时,一个女护士过来找女医生。她们之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女护士走开后,女医生又用那平静温和的语气对王振国说,“你们先在外面等着,等下病人会被安排进病房,我们作进一步的观察,你们先去办理住院手术。”
王振国愣头愣脑的直盯着医生的背影,看着她进了前面走廊右边的一个病房,他才转过头来,闷声说,“看你妈,平时精神好得狠,咋就还落了这些病?”
浩浩倒是把医生的那些话一字不差的记在了脑海里,想着妈妈定是为了赶集常常饮食不规律,为了多赚点钱,劳心劳神的缘故。
他想为妈妈说句话,想了想,他还是没反驳爸爸王振国的话。
“爸,你别愣着了,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浩浩还是保持着温和的语气对王振国说话,妈妈的苦和累,他虽没放在心里,可对自己,却又无可挑剔。浩浩这样想着,又望着王振国无奈的淡淡一笑。
王振国听儿子的吩咐去护士台,他才走几步远时,又转身回来,一屁股坐回到急诊室外的凳子上。
他挠挠头,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笑说,“儿子,你爸哪来的钱办住院呢!”
浩浩低下头,想了想没有说话,他闷哼哼地也在王振国的身边坐下。
王振国似要向儿子证明他的话是真的,伸手往身上的几个袋子里都掏了掏,东拼西凑一番,从胸衣口袋里掏出了三张百元的加一张五十的,然后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三张二十的,四张十元的。
他把钱全抓在手心里,笑望着儿子,煞有其事的说,“儿子,你看,今天还算富裕的,斗地主赢了三百多。今天手气特别旺,要不是你妈打了岔,没准还会多赢点。”
王振国说着说着,眼神暗淡了下去,自说自话,“唉!你爸啊!就是个穷命。”
他说完,把钱全一股脑的放进了裤兜,叹了口气,又说,“唉!还是等你妈出来再说,钱是她赚的也是她管的。”
王振国一面说一面把夹在耳朵上的烟又拿了下来,他盯着它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身体一动不动。
浩浩把姐姐的画作轻轻的搁在凳子上,把背包也放在了凳子上。他不打断爸爸的沉默,自顾自的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儿子,你先去学校吧,你妈没大病,不用你守在这儿。要高考了,得抓紧复习。”
浩浩没把眼睛从书上移开,“爸,没事,我已经请假了。现在也基本上是复习阶段了,不打紧。”
急诊室的门再次打开,张梅躺在手术床上被两个护士推了出来。浩浩忙丢下书本急急地奔了上去,握住了妈妈那只青筋凸出的右手。他说话时语气很温柔低沉,“妈,你好些了吗?”
“儿子,妈没事,你快去学校,我打完这瓶点滴就回去了。马上要高考了,别耽误了学习。” 张梅急得撒开儿子的手,合着那只还在打点滴的左手,一起把浩浩往外面推。
张梅的身子本还虚弱,许是刚刚又急又使力过头,她不得不大口呼气。气还没顺过来,又朝着王振国瞪了一眼,责备的话都用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说了。
王振国心神领会,只得解释说,“我叫浩儿去他非不去,他自己请了假。”
王振国先为自己辩白一番,然后又作出那幅嬉皮笑脸的样子,直嘲张梅,“你看你,平时没疼没痒的壮得似牛,还能把我撂翻,咋就还得了啥肺塞啥的,还有啥胃病,你这病是咋来的?”
张梅白了王振国一眼,看着他,心里动了气,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她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王振国讨了个没趣,他也没当回事,他笑了笑,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啊!啥时候都是这么刚强,比男人还硬。”
王振国这样说话时,听不出他那尖细的嗓门。
“你们先坐那儿等会吧!我打完点滴就回去。”
张梅如无其事的样子,抬眼望了一下那瓶药水后,又把眼睛闭上了。
“说啥呢?医生还叫去办住院手术呢!那些炎症拖不得,没准就弄成大病了。”
王振国这突兀的大嗓门一叫出来,张梅还没合安稳的眼皮子又打开了。
“不行,我不住院,医生都是把病说大的,这点病住啥子院,在家里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张梅一面说,一面急急的挣扎着要翻身坐起来。
浩浩忙安抚她,按住她扭来扭去的身体。
“妈,你就听医生的,我们先住院观察一下,我在医院照顾你,不耽误爸的生意。”
王振国也忙在一旁附和,“你不听我的,你得听医生的,别又犟牛似的,我这就去办住院手续。”
王振国一面说,一面不容商量的伸手去拿那个张梅随身背着的黑包。他径直在里面抽出一叠钱。
说时迟,那时快,王振国还没转过背去,张梅急急地把他手里捏着的钱一把抓了回去,这力道又大又快,王振国愣在了边上。
张梅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润,她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微笑着。她顺了顺气,把被她抓得皱成一团的钱理了理。
“我不住院,住个几天,这点钱烧完了也不够。我又没病,打完这针,休息会儿就出院。” 张梅一面说话,一面把钱又放进了背包。
这回倒换成了王振国气鼓鼓的瞪着两只三角眼望着他,一大片眼白,白得没有一点杂色。他也只能干瞪着,事还是得张梅说了算。
张梅怕王振国跟他较真,钱放进了包里还不踏实,她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把枕头揭开一头,把包牢实地枕在了后脑勺下。
看着张梅的这副倔劲,王振国无奈的笑了起来,他望着儿子时,看到儿子忙低下了头,把好几滴眼泪滴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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