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走了

爷爷走了

原创 人间四月天  长袖善舞  今天

2020.11.29  星期六  雨  第340篇日记

爷爷，走了。

我失踪两天无人发现的爷爷，还是走了。

他在天寒地冻的十冬腊月，他在近九十高龄的风烛残年，掉进了一条很浅很浅的冰冷刺骨的河里，无力自救，绝望地走了。

爷爷走了，以这样一种悲凉凄惨的方式。

不知道爷爷在不慎摔倒的那一刻，有没有抱有生的希望。

不知道爷爷在无力自救又无人施救的漫长的时间里，在寒风里在冰水里，是如何艰难地求生不得又是如何生生地煎熬。

不知道爷爷在弥留之际，内心有多苍凉有多绝望。

活生生的生命啊，为何要受此毫无人性的摧残？

家里的门都还开着呢等着他回家，后院里有他洗晾的衣服还等着他去收，冷锅冷灶还等着他去生火做饭，可是，却都再也等不到他了，永远永远等不到他了。

因为我的爷爷，他再也不回来再也回不来了。

回望我的爷爷的一生啊，是命运多舛的一生。

他穿过了炮火纷飞的战争年代，熬过了饥荒，又历经洪灾，活下来真是九九八十一死一生。

就这样侥幸活下来的爷爷，却倒在了物质丰富儿孙满堂的今时今日。

天理何在？

爷爷一生阿弥陀佛，淡泊从容，与世无争，与人为善，总是一张谦和的笑脸，从不出恶言恶语，总不愿给任何人添麻烦，却不仅无善终，还遭受了如此大罪。

天理何在？

父母可以养活十个子女，十个子女却养不活父母。

爷爷奶奶育有两男三女共五个子女，以及我们十九个孙辈，临到耄耋之年，身边却空无一人，孤独终老，自生自灭。

天理何在？

人心齐泰山移，人心散搬米难。

爷爷这棵大树下枝繁叶茂，但爷爷这个老树根的生活的条件却极其原始，却难以得到基本的改善与保障。

天理何在？

我亲爱的爷爷，孺子牛一样的爷爷，老好人的爷爷，为何落得晚景如此凄凉？

这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生命无常，人心更无常。

可能是爷爷的身体一直还算硬朗，虽然他的身体早已被生活这座大山压弯了，弯成了90度，比虾公还虾公。

他的驼峰像珠穆朗玛一样高高耸立，他背负着这座珠穆朗玛，每走一步都步履蹒跚。枯槁如朽木，缓慢如蜗牛，卑微如蝼蚁。

可能是爷爷一直报喜不报忧，从不愿给任何人添麻烦。

我们每次问他需要点什么想吃点什么，他总是一句我很好我什么都不要，还恨不得把自己但凡像样点的东西奉献出来接济并不需要他接济的后辈。

所以，导致们一直自以为是地误以为来日方长吧，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真的没有来日方长啊，一切都是猝不及防。麻木如我们愚蠢如我们，究竟要经过多少次心碎，才能真正明白？

爷爷走了，急匆匆地走了，从不让我们为难的爷爷留给我们一个难题：我们该如何安放自己这颗无法安放的愧疚之心？

因为，我们都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赡养责任，没有一个人。

但凡有一个人尽了全心，也不至于让爷爷的晚年如此暗如黑夜，盼得到星星盼得到月亮但盼不到黎明的光亮。

我不敢寄奢望于足够长的时间足够多的泪水，因为，纵使再长的时间再多的泪水也稀释不了洗刷不了我们所有这些不肖子孙的愧疚，不，不是愧疚，是罪恶。

长跪不起无以谢罪，哭倒长城无以谢罪，没有什么可以谢罪！

爷爷走了，急匆匆地走了，从不让我们为难的爷爷留给我们一个难题：我们该如何向我们的孩子们讲述这不该发生的发生？

因为我们没有为孩子们树立一个应有的榜样，是人都会老，我们也同时没有给自己留下充裕的后路和理由。

长江尚且饱含深情地送着流水，我们却麻木无情地如此对待我们的活祖宗。

现在，子欲养而亲不待，为什么总要等到亲不待了才能明白？

爷爷走了，他走的是一条充满冰冷和布满泥泞的路。

我们想跟爷爷说一句一路走好，可是，这条路爷爷怎么可能走得好？我们又哪里有脸跟爷爷说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