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里,尼采是个危险分子。他的思想很疯狂,很有破坏力。在尼采看来,所谓理性、道德、法律都是骗人的,背后是权力、欲望、占有,理性、道德、法律只不过是幌子、遮羞布。
如果世界真按照尼采设想的安排,那可是彻底乱了套。尼采认为,理性是权力的代表,背后隐藏的是某些人、某些阶层的私利;道德是相对的,世上没有绝对正确的道德,尤其是基督教道德,在尼采看来纯粹是奴隶道德,是培养懦夫和仆人的道德。
所以尼采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大声呼吁超人意志、超人道德。
超人意志、超人道德是强者的权利,是强者统治弱者的法律。所以尼采认为,只有少数的强者有资格为其他人立法,为社会立法,绝大多弱者只有屈从和服务的份,没有权利和强者平起平坐。所以尼采的强力意志论,对法西斯势力如希特勒之流,产生影响,成为某些战争狂人和疯子的座右铭。
和尼采强力意志论有些类似的还有日本军国主义思想。日本曾经发动的侵略战争,实质上蕴含强者有理、侵略有道的思想,是一种非常危险和不人道的观念,和尼采的权力哲学有相似之处。
尼采对于西方社会、文化的破坏力还表现在对非理性因素的宣扬上。
尼采以前的西方文化,基本上是弘扬信仰和理性。信仰是对基督教上帝的信奉和皈依;理性是对道德、法律的崇拜。如希腊哲学、科学,罗马法律,基督教禁欲主义,都体现了对个人欲望和情感的贬低或压制。
希腊文化的重要精神是日神精神,这是尼采的概括。日神精神是苏格拉底、柏拉图崇拜的科学、理性、法律。日神精神的核心是压抑个人的欲望,强调道德、法律对个体欲望的制约和平衡力量。根据希腊文化的看法,个体欲望和理性的平衡就是善和美,是多样性的统一。
无论如何太阳神阿波罗象征的日神精神是对抗人的激情、欲望、理想、权力意志。在尼采看来,这些隐藏在日神精神后面的非理性力量才是人性的根本,是人的言谈举止的根本动力。
所以尼采公开反对日神精神,宣扬狄俄倪索斯的酒神精神。酒神精神是日神精神的对立面,它指向欲望、占有、统治欲、破坏力。总之,酒神精神是人性深处的创造热情。尼采认为,这些潜在的、看不见的破坏力和创造力才是人的生命最高贵的东西,是人类社会、文化不断发展的根本动力。
尼采提倡的酒神精神,对西方现代文明产生很大影响。尼采以后,西方文化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转向——非理性转向。
比如后来的意大利哲学家克罗齐、法国的柏格森、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德国海德格尔、法国福柯等人,纷纷举起尼采扛起的大旗,大力宣扬人性的非理性,终于揭开了人性的另一副面孔:直觉、幻觉、欲望、本能、热情、权力意志。
所有这些看似丑陋、丑恶的人性在尼采以前,好像讳莫如深,没人敢公开宣扬,公开解释。所以尼采、叔本华是西方现代社会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他们冒着被传统势力和正统文化嘲笑、封杀的危险,把人性里面的阴暗面暴露出来。
从传统道德上看,人性深处的欲望、本能、破坏欲、统治欲、征服欲,肯定是负面因素,最好掩盖起来。甚至彻底消除才能大快人心。但尼采等人,本着无所畏惧的态度,敢于暴露人性的丑陋,实为难能可贵。
尼采生前默默无闻,他的思想过于另类,又有破坏力和危险性,所以人们往往视而不见,或者故意掩盖。直至进入20世纪以后,尼采的超人理论和权力意志论才大放异彩,得到很多人的认可和崇拜。比如西方后现代文化遵奉尼采为奠基人、祖师爷,已足以看出尼采在当代西方文化中的地位、影响力。
尼采思想釜底抽薪,破坏力极大。他试图从根本上掀开人类文明的面具,暴露理性、道德的相对性、欺骗性。在尼采眼中,所有暴露在太阳低下的东西都是假象,是虚伪的日神酒神,应该彻底否定和抛弃。唯有隐藏的文明、文化背后的原始本能和创造力,才是最真实、最可贵的东西。
所以尼采最崇拜的人是婴孩。因为婴孩一无所知,懵懵懂懂。小孩子所有活动的目的是寻求快乐,寻求热情和欲望的释放,没有其他私心杂念,像道德、法律、克制、信仰等。
除此以外,小孩的本能喜好是做游戏,做游戏不仅仅是满足内心的快乐,还包括想象力、创造力、激情、理想。因为任何一个孩子的游戏世界总是那么浪漫、美好,充满热情。尼采认为,人类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应当像懵懂无知的小孩一样,不断地追求快乐,不断地创造新的游戏世界。
我们知道,凡是游戏都是假的、虚幻的,经不起理性的推敲,但在尼采看来,人类文明的创造其实就是游戏,只不过尼采欣赏的是超人意志的游戏,是不断地解构、破坏、推倒重来。
所以人类文明的本质和归宿是虚无、荒诞、无意义,尼采、叔本华、海德格尔、萨特、福柯等人都认为,这就是人类的宿命和生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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