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

《根第一集》爷爷去世时我还是个孩子，好多关于爷爷的故事还是听上輩人说的。在我的纪忆中，爷爷憨厚老实，少言语善于助人。古铜色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胡子全白了。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声音宏亮，脾气不好，但心底善良。吃饭狼吞虎咽，说话声大像是跟人炒架似的。爷爷中年时遭受了好多磨难和不顺。遇到小小一点事就浑身发抖，两腿打颤，村里老一辈人都叫他颤圆……爷爷官名发祥，可能是老爷让他一辈子都能发家吉祥，才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他出生在清朝未年，那时社会动荡不安，但他还是生长在一个很不错的家庭。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法师。在那个年代法师的职业还是不错的。传说老爷有三只眼，这只眼叫天眼，在两眉之间，印堂正中。距说长天眼的人，能知过去未来，上能看见神仙，下能看见鬼魅魂魄。老爷有两房太太，家中良田百亩，牛羊成群，长工佣人七八个。

我爷爷是大太太所生，在家门中排行老五，可能是小时不爱读书的缘故，所以斗大的十字也不认识几个。但是从小人勤快爱干活，常年四季和长工吃住在一起。爷爷年轻时非常吝啬，听说每天天色微明就带长工上地，吃饭有人送到地头。常年穿着褪了色的蓝粗布衣服，一双黑老布鞋前被脚指头磨出几个小洞，也舎不得扔掉。上地时很晚才回来。晚饭为了节省，很少点灯，（过去的灯是一个小瓷瓶做的，用棉花搓成灯芯，瓷瓶里装上老麻油）。为此长工白日鬼常找老爷告状……老爷把爷爷训了好几次，爷爷慢慢才学会大手大脚过日子……

爷爷是个耕田种地的好把式，什么季节种什么，什么季节收什么，那个牲口好使，那个骡马不听话脾气暴烈，他都了如指掌。等他到十八九岁时，老爷托人给他找了一房媳妇。

我奶奶娘家在黄陵以北，马家塬沟底下的一个山沟里，村名叫白家河，依山傍水，绿树成荫，幽深僻静。一条小河弯弯曲曲从村边经过流向远方。村里紧靠山根，上上下下不规则排列着一些土窑，残砖旧瓦和土坯磊起的一个个院落，柴门小户。村中偶尔一俩户人家用石头磊起院墙。一共不到二十户人家。村子座西北面东南……

我奶奶年轻的时候个头不高，人比较瘦弱，大脸盘短辫子，一双缠了足的小脚，走起路来如迎风摆柳，长像一般，但比较耐看。由于出身在一个比较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里，所以纺线织布，针线茶饭样样能干。奶奶出嫁的那年冬天，天阴沉沉的，早上起来天空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天气非常寒冷。娶亲结婚的日子，还是老爷给合的，老爷能掐会算，所以给爷爷看了一个黄道吉日……

爷爷娶亲的前几天家中非常忙，老爷吩咐胡管家杀猪宰羊……吴妈，嗳！来了……来了……你给大太、二奶、小花她们说一声，让她们抹屋扫院，蒸馍擀面、剥葱择蒜。准备明天的饭菜，我们明天要宴请家门中亲族人等来家议事……是！

贾二，来了，老爷有什么分附？去，把老六和胡管家找来，我有话要说，是！老爷。胡管家！胡……老爷找你。来了来了，胡管家从茅房出来，提着裤子一边回答一边紧裤带。他急匆匆问贾二，老爷找我有什么事？不知道，你去一问便知，我还要找老六。哦，你去吧，老六早上好像出去了……

胡管家来到老爷面前。老爷说：“胡飞，你叫吴贵去把老六找来，明天杀完猪后设两桌洒席宴请家门中族人，商议老五的婚事”。好像贾二去找老六了。“哦我忙胡涂了，有人找就行了。另外这几天把屋里屋外打扫干净，贴上对联，挂上红灯茏，咱们可是大户人家。老爷我在方圆百里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咱们李府办喜事，可要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该讲究的要讲究，该排场的要排场，可不能吝啬寒酸，更不能胡日鬼”……

是老爷！“对了你今天吃过饭后，先带两个伙计到城里去一趟，给老五治办结婚用品。再顺便到上城王 裁缝那里问一声，给女方和老五结婚的新衣做好了没有”。是，老爷还有什么事要交待，“哦对了，我把一件大事忘了，回来前再到下城王记杂货铺里买些爆竹，串串鞭什么的”。知道了老爷。

胡管家退出后。老爷的六儿子进来说；“父亲，你老人家找孩儿有何事要分附”？老爷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杯，驾起二郎腿，喝一口茶吹一下，再喝一口再吹一下。头也不抬，眼睛一直盯着茶碗边吹气边说：“老六呀，过几天你五哥要娶媳妇了，你一会到族长家、你伯父家、和你几个叔父家、通知长辈们，明天来咱家议事”。是！父亲。

“另外你在城里学兽医，学的怎么样了”？父亲，孩儿学艺不精，还望父亲大人再容孩儿多学一年，老爷先是左腿压在右腿上，听到儿子的话又吹了一口茶碗，喝了一口茶，又把右腿放在左腿上，盖上茶碗说：“儿子去把大的烟袋拿来”。是！父亲，老六找见烟锅子后，给烟锅里装了一锅旱烟，又找来火镰、火石，用手把棉花压在火石上，用火鎌打火石，打了几下，棉花噗的着火了，他把棉花按在烟锅上，替给父亲，老爷猛吸两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

老爷一边抽烟一边低头沉思，是呀，六儿说的不无道理，学艺不精，一瓶不满半瓶咣当。实际上就是害人哪！我应该让他多学上几年手艺，手艺学精通了，出门给牲口看病我也放心，主家也满意。如果不让……想到这他咳嗽了几声磕掉烟灰，站起身低着头，背着双手在屋内边转圈边说：“好吧就依你……不过这几天在家里要多使点心眼，咱家办喜事难免里里外外还有想不周到的地方。你人机灵，脑子好使，嘴又能说会道，就替为父多担代点，操点心”。知道了父亲，还有事没有？“记得家家都说到，不要拉下谁家了”。行！那你去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太太和吴妈、佣人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刮鳞剔骨剁肉泥，嗞嗞喳喳，蒸煮炸炒，里里外外忙成一团。胡管家跑出跑里，老爷身穿长袍马挂，头戴狗皮帽子，小八和小十，一个用手捂住耳朵，一个把手筒在袖子里不断转圈跺脚，老六把手搓热捂耳去暧，他们站在龙门口，见族人陸陸续续来了，就双手抱拳迎接客人……呀！族长老爷也来了，快里边请，胡管家，来了，来了！快把族长老爷请进上房看坐，好勒！

老六快把你伯父、三大、四大五大领进上房，行……他们一赶人先后走进院子进到上房。工夫不大，屋内烟雾腾腾，抽烟的、喝茶的、嘴里吃煮黄豆和油炸果子的。还有人抓一把吵南瓜籽，靠在墙边听人谝着闲传。孩子在屋内追打嘻闹，热闹极了。

大老爷说：吴妈……来了……来了……去让孩子们出去玩，我们大人有话要说，是！孩子们来，咱们到东厢房玩去。这时老爷站在房子中间说：“族长大人、各位叔伯兄弟，咱家老五要成亲了，这可是咱李府的头等大喜事”……

五老爷说是呀，咱们今天把这事商量的妥妥当当的，三大爷也附合着说：“咱们李家办喜事不是第一次了，这事都是轻车熟路，老规矩了。二哥你说咋办咱们就咋办”，是呀！是呀！下面好多人附合着说：来来来！要不这样，咱们先入席，边喝酒边谈行不？行……四老爷见意说：“要不咱去祠堂议事如何”？族长坐着边喝茶边说：“不必了吧，咱们在家谁便啦啦家长，再说这大冬天的”……老爷想了想说：“行，大冬天祠堂不暧和，在家里边吃饭边议事也行”……

胡管家！来了老爷。去，给上房、厢房、下房、窑洞里的火盆多加点木炭，把火生的旺旺的……吴妈，来了！快叫大太太二太太和拥人把桌椅罢好上菜，是！老爷。来议事的人有长辈、平辈也有免辈，大大小小坐了一屋子，吵吵闹闹、七嘴八舌、海阔天空、吹牛逼、侃大山、谈古论今……这里有不善言谈的大老爷，长年在外做生意倒卖私盐的四老爷，还有和爷爷平辈能说会道的老二和老六。老六在父辈面前虽然能说会道，但也难免言过其辞……

一会胡管家进屋来对老爷耳语了几句。老爷站起来说：各位，酒菜己上好入席吧，众人起身纷纷入席。但见桌子四角放着用煮黄豆炸果子作的果碟。然后七碟八碗，四热四凉鸡鸭鱼肉，每桌一坛陈年老洒……族长和长辈们互相谦让坐在首席，平辈们坐在两旁。按礼数妇女孩子们是不能入席的，管家、长工、伙计在下房准备了一桌。太太、丫环、佣人在窑洞炕上简单摆了一炕桌。等大家坐定后四热八凉，七碟子八碗，都给各房间上齐了……

胡管家和家里几个平辈兄弟开始斟酒。只见三老爷说：发祥，来！你先给大家斟酒，必究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让大家高高兴兴吃好喝好，大家给你把事情办的热热闹闹，红红火火。是呀是呀.！其他人附合着说。这席间先敬族长，再敬德高望重的大老爷。族长不接酒动快子，下边其他人只能眼望着席中的美味佳肴流口水，但是却不能先动快子。

爷爷几位弟兄，站在桌边专给众人斟酒。老爷对胡管家说：“你和吴妈先下去，招乎下人们去吧，这里有五儿和他弟兄们待候着就行了”。是！老爷。等胡管家和吳妈点头退出后。老爷闭上门，站起来端起酒杯说；来！为了给我家五儿把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红红火火，我代表家人先敬大家一杯，干杯！接着族长说；来来……大家喝酒动筷子夹菜。于是乎夹菜的劝酒的，划拳的猜令的，热闹非常。老五老六快给大伙把酒斟上……上屋里热闹非常，厨房里大太二奶，吳妈佣人也围在一起，他三嫂你也过来喝一盅，不了我待会再说你们先吃……

这时下房里胡管家，长工伙计正在划拳猜令。癸五首呀，六六顺呀！喝酒……虫、鸡、杠子、老虎……喝酒、喝酒，好！吃口菜不算赖……几个孩子坐在太太吳妈面前，一会要吃炒鸡蛋，一会要吃猪肉片。吴妈说：“熊熊，刚蛋，来！我给你们夹肉馍”。云秀从外边跑进来说，我也要肉夹馍，好，好！姨姨给你们都夹馍。她给几个孩子把馍夹好，送到面前，孩子们在屋内拿着馍一边吃一边玩。一会跑到院子，一会跑到房里，喜喜哈哈无忧无虑。

上房族人们边吃边谈，下房划拳猜令吼声不断……上房族人们安排娶亲一共去几个人，厨房吴妈忙着安排端茶上菜……上方安排谁负责拿东西，谁负责顾轿子，谁负责和女方长辈们勾通等等……，院子早有孩童玩耍嬉闹……待众人吃饱喝足酣畅林漓，有人放屁打隔，有人剔牙摸肚皮，桌上杯盘狼藉摞成山，桌下骨头残渣一地……月上中稍众人方才散去……

娶亲这天鸡叫三遍老爷翻来复去睡不着，院子里有人早起上茅房了。大太太点亮麻油灯说：老爷没睡意就起来吧，我们得早点安排，路远了，再说作天晚上阴沉沉的，万一下了雪可……老爷坐起来披上衣服，看了眼窗户外说：先把我的烟锅子拿来，待我抽锅烟再说……大太穿好衣服出门倒尿盆去了……老爷在炕头上抽完烟穿好衣服，开门走到院子，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月亮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西北风刮的呼呼的响。

老爷打了一个寒战赶紧回到屋里，自言自语说：“这鬼天气还没交九，咋就凍的受不了”。大太太急急开门进来，两手不断搓来搓去说：“这滳水成冰的鬼天气，活活把人能凍死，今天还要娶亲，你为啥把日子合到冬天？”老爷驾起二郎腿，坐在炕头上边抽烟边说：“这你就不懂了，一来秋夏人们比较忙，二来前几月不是没有好日子吗，虽然天冷点，人都闲的无事，这娶亲村里人亲朋好友都能到场，咱不是有面子，图个热闹喜庆红火吗”……嗯，是那么个理。这时厨房里早己叮当作响，吴妈和佣人己准备饭菜……（上集完）

《未完待续》

陕西省黄陵县

作者李明芳

二0二0年三月十一号

癸丑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