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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望插田,孩子望过年。”这是儿时家乡耳熟能详的一句俗语。
在那个物质生活极度贫困温饱无着落的年代,乡村几乎年年青黄不接。插了田,就意味着秧苗已移植到大田里,不久就可以有新谷米能下锅了。
孩子们呢,盼望着过年。因为过年才有些好吃的,有新衣服新鞋子穿,还可以随父母去走亲戚拜年收获压岁钱受礼遇。
其实,就算是过年,好吃的东西也极其有限,没几天就吃完了。所谓“过年过到初七八,洗掉坛子洗净塔”就是形象的描述。铭刻在心灵深处的还是年前年后拜年走亲戚的温馨画面。
那年我六岁,父母让我提一个“封子”去给干爹拜年。干爹家离我家不到一里路,从屋前的泥巴路出发走二三百米,横着一条河,经过河上那座大木桥,再向西走十几个茅屋就到了干爹家。
进了门,我看见干爹一大家子正在堂屋内烤火。马上朝干爹大声喊:“干爹子,x儿给您拜年来了!”干爹笑眯眯地答应着。
这时从厨房走出一位小脚老奶奶,拄着拐杖,马上把我叫进堂屋西边的房间,从床前桌上的一个蓝花磁瓶里,抓出一大捧黄灿灿的红薯片给我,我张开双手接着,而后将其塞进上衣口袋里。
待我走出房间,干爹的手里已握着一张五元钞票,笑容可掬地对我说,“x儿,这是干爹给你的压岁钱!”我受宠若惊,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害臊,不敢去接。干爹用他那热乎乎的大手拿着我的小手,将钱放到我的手上,嘱咐我:“x儿,好好收着买糖吃。”
接着,干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糖粒子给我,他叫我坐在木椅上烤火。望着一屋子大人,我很不自在,便急着要回家。
到家后,我兴致勃勃地将“胜利果实”分给妹妹吃,再将压岁钱交给母亲。母亲拿着钱脸色凝重地对父亲说:“他干爹又给了五块,每年都给这么多,我们还不起这个情呀!”
后来母亲告诉我,干爹的妻子早些年跟人跑了,他一个人将一双儿女拉扯大,很不易。我出生那天,他刚好第一个遇上,便成了我的“逢生”干爹。每年春节,他都给我压岁钱,从我襁褓时开始,有时干爹路过我家,也会给我一些好吃的东西。
从小,我已记下了干爹对我的这份慈父恩情。
十岁那年寒假,家里杀了年猪,又干了鱼塘。父母便让我去给镇上的大姨家送些新鲜鱼肉。我家距大姨家有近三十里,但其时我已一个人来回走过多次了。且大多是利用星期日天去天回,那时一天走五六十里路并不觉得累。
大姨终身未育,却是一位百分百的慈母。她领养了一个女孩,比我小一岁。但这丝毫没影响到她对我们这些至亲后辈的关爱。
我每次到得大姨家,她便忙着给我弄好吃的。这次,她煮了两个咸鸭蛋,又炒了香干子腊肉给我吃。饭后,她又将挂在屋梁上的一铁丝篮子荸荠取下,用水果刀一个一个地削干净递给我。
待我吃得饱饱的,大姨打开大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双红色灯芯绒棉鞋让我试穿。那棉鞋漂亮又暖和,正合脚。那些年,我不记得穿过大姨做的多少双布鞋。
弄完了这些,大姨让我坐在火箱里烤火,那是用干莲子壳与木炭生的火,红通通暖烘烘的。她看着我一双皲裂的手,带着商量的口吻说:“平时你要上学,来了就要走,现在放了寒假,你在这儿睡几晚,与小红一起在街上玩几天行吗?”
显然,在这儿是过神仙日子,什么都好吃,又好玩又放假了,我心里十二分愿意,便答应了大姨在这儿睡两晚。
第三天,大姨照例将我送到回家的大堤上。可当我走过四五里路时,分明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父亲。我赶忙迎上去问父亲准备到哪儿去,他说:“你几天未回,你娘都急死了,昨晚上哭了一夜,担心你掉到水里了。这不,我一清早就来寻你了!”这也难怪,当时冬天常结冰,沿途又要经过几座桥,况且我平时从不在外睡。
待我们爷俩到家,母亲的眼依然红肿,她拉着我问个不停……
儿时的年味,幸福温馨。虽然花生饼干小花片之类的零食从未过足瘾,但令人无限向往;虽然干鱼腊肉这些美味佳肴吃的次数并不多,但令人回味无穷。
更令人回味的是,那满满的亲情与爱,滋养了我雅嫩的心。它使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很美。不管是清贫饥寒还是温饱小康时代,但永远给人以快乐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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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西x简书丨儿时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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